刘彻陪着刘妍在御花园放纸鸢,陈娇看到刘彻与刘妍父女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禁想着,若是自己也有一个孩子多好。即使不能拴住刘彻的心,至少也能有个最亲的人每天陪着自己。
陈娇走到刘彻面前向刘彻行礼:“妾身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免礼。”
刘妍向陈娇行礼:“卫长拜见母后,母后长生无极。”
陈娇对刘妍笑道:“卫长公主长得越发漂亮了。”
刘彻看陈娇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皇后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好了。”
“陛下,妾身惭愧,至今还未能为陛下绵延后嗣。不过好在陛下有三位公主,卫长公主又曾在椒房殿住过些日子,妾身请求陛下,将卫长公主交给妾身抚养,妾身定会视卫长公主如已出,悉心照顾。”陈娇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将卫长交给你抚养?皇后,你自己无子,就要来硬抢别人的女儿吗?”刘彻质问道。
陈娇正想说些什么,刘妍拉了拉刘彻的衣袖:“父皇,儿臣不想离开阿母。”
“皇后,你先退下吧!此事莫要再提起了。”刘彻冷冷的一句话扔给陈娇。
或许是天助刘彻,刘彻在椒房殿就寝时,偶然在陈娇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刘彻拿着人偶问陈娇:“皇后,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陈娇看到刘彻拿着人偶,知道事情败露只好供认不讳:“是,是巫蛊之术。”
刘彻看到人偶上‘卫子夫’三个字,愤怒的给了陈娇一个耳光:“身为一国之母,不能为朕传宗接代,为皇室绵延后嗣也就罢了,居然还容不下卫夫人,有心要以巫蛊之术害死她。你如此心狠手辣,简直枉为人。”
“陛下,妾身只是想陛下留在妾身身边,同样是陛下的枕边人,为何陛下对卫夫人那般温柔,对妾身却如此心狠。”陈娇跪在刘彻脚下说。
刘彻笑道:“你不配我对你好,这么多年了,单凭无子我早就可以废了你。只是念在你对我一片真心,我也就不提此事惹你伤心,可你却得寸进尺,行巫蛊之术害别人。”
陈娇立即认错:“陛下,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刘彻这一次,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绝不会再对陈娇手软了。
内侍走进来禀报:“陛下,昭阳殿的宫人来报,卫夫人将自己关在屋里多时了,怕是会有危险。”
刘彻边走边吩咐内侍:“派人守着椒房殿,皇后不许离开椒房殿半步。”
“诺。”
刘彻赶到昭阳殿时,大门紧闭。刘彻推开门进去,看到卫子夫一个人在喝酒,右手还拿着一把匕首,摇摇晃晃之间,要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身体。
刘彻赶紧冲上前去握住匕首,刘彻的鲜血滴在卫子夫的衣裙上,卫子夫只觉昏昏沉沉,最后晕倒在刘彻怀里。
卫子夫醒来之后,看到刘彻问道:“陛下,妾身又发病了是吗?”
刘彻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吗?你险些就自杀了。”
卫子夫看到刘彻手上包扎的样子,关切的问道:“陛下的手怎么受伤了?”
“若是我不握住你手上的匕首,你想不开可怎么办。”刘彻坦然笑道。
卫青到昭阳殿向刘彻禀明:“陛下,御史张汤抱病,但其查实,皇后与巫女楚服等人作巫蛊之术,诅咒陛下与卫夫人,还在长安城外立祠诅咒。”
“让张汤呈上皇后的罪证,这一次,朕要一网打尽。”刘彻颇具威严的说。
“诺。”
刘妍拉着刘彻请求道:“父皇,儿臣想去舅舅府上小住。”
去卫青的府上,刘彻自是再放心不过了:“仲卿,卫长公主也有许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你便带卫长公主回府上小住两日。”
刘妍随着卫青一同上了车辇:“舅舅,若是皇后陛下不是皇后陛下了,那阿母会是皇后吗?”
“公主,这样的话,可别再提起了。若是旁人听了去,又要引起是非了。”卫青谨慎道。
刘妍拉着卫青的手撒娇道:“舅舅,这儿又不是未央宫,舅舅不必公主前公主后的,与父皇一样,唤我妍儿如何?”
卫青与卫子夫姊弟的感情比起其他兄姊弟是最好的,卫青自己没有女儿,而刘妍又是卫家兄姊中的第一个女儿,故而卫青向来格外疼爱刘妍。
“好,妍儿。不过方才说的那些话,可不能再说了。无论皇后陛下巫蛊一案如何,卫夫人,还是卫夫人。未经典封,便不是皇后。”卫青轻声对刘妍说。
刘妍急切的问道:“那要如何才能让阿母成为皇后?”
卫青心想,当然是早些生下皇子才是。可这些话,卫青又如何能当着刘妍的面说呢:“一切皆由天定,若上天注定皇后之位是你阿母的,谁也抢不走。”
“舅舅此话差矣,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自己伸手去拿。拿不到,就要想办法去拿,一味的等待,最后只会便宜了别人。”刘妍看向卫青理直气壮的说道:“妍儿知道,舅舅与阿母一样,都是谨慎无争的人,不会去争什么。可妍儿就偏偏随了父皇好胜的心,我想要的,就要一定要用各种办法得到。”
卫青也不知道,卫子夫娴静的性子,有刘妍这样一个女儿,究竟是卫子夫的幸,还是不幸。不过至少现在,刘彻这般疼爱刘妍,一切还是幸运的。
或许刘妍说的没错,如果此次陈娇失去了皇后之位,卫子夫一定要力争皇后之位。以卫子夫淡雅的性子,在宫中是不会保护自己的。来日若是换了任何人登上皇后之位,卫子夫的处境同样危险。再失去了刘彻的保护,卫子夫的处境,卫青不敢再往下想。
刘彻正在给卫子夫喂解药,内侍走进来禀报道:“陛下,建章宫中的一个宫女昨夜产下一个女婴,说是陛下曾临幸过她,初生的女婴是陛下的公主。”
刘彻想了想问道:“是,建章宫的宫女?”
“是。”
“她叫什么名字?”刘彻细问道。
内侍想了想道:“叫……叫易然。”
“去拿彤史来翻查。”刘彻吩咐道。
内侍呈上彤史后,刘彻点了点头说:“我忙于诸事,倒是忘了这回事,没错。封易然为采女,赐居凤凰殿,其女为鄂邑公主,赐名为嬣。”
“诺。”内侍领旨退下。
椒房殿里,陈娇正与馆陶大长公主品茶,便听长御来报:“皇后陛下,建章宫女易然昨夜产下一女,陛下封为鄂邑公主。”
陈娇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馆陶大长公主在陈娇身边说:“这悄无声息的,陛下什么时候又多出个女儿来了。”
“这样也好,不至于让卫夫人一人占了陛下的恩宠。”陈娇也只能这般苦中作乐了。
馆陶大长公主细心向长御问道:“那陛下可有封赏建章宫女易然?”
长御颔首回道:“陛下只下旨封小公主为鄂邑公主,赐名为嬣,宫女易然封为采女。”
馆陶大长公主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诺。”
“娇儿,这个易采女,未必就会是陛下的新宠,也不会分了卫夫人的宠爱。不过是个采女,鄂邑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见陛下并不将她们母女放在心上。”馆陶大长公主分析道。
陈娇长叹道:“自从皇祖母过世后,我就越来越怕,越来越没底气了。就怕哪一天,陛下会找个缘由废了我。卫夫人恩宠日隆,眼见着这么多年就接连生了三位公主,大有要封为后的趋势,我可怎么办?”
“卫长公主的食邑在东牟,东牟乃齐国东莱郡富庶之地,有铁宫、盐宫,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的食邑也都在齐国,同样是富庶之地。若是当初你顺利抚养了卫长公主多好,可惜陛下不允。”馆陶大长公主道。
清凉殿中,刘彻单独召见丝竹:“禀陛下,皇后陛下与巫女楚服在城外立庙祝词,是证据确凿了。”
“张汤正在查皇后与巫女楚服行巫蛊一案,你也别在椒房殿当差了,明日便到建章宫当差。”刘彻点了点头说。
“诺。”
看着丝竹离开,刘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叫来身边的内侍说:“给丝竹的家人送些金子去,待丝竹到建章宫当差之后,让人找个错处了结了她。”
“诺。”
张汤的一道奏疏,让刘彻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终于,刘彻等到了这一天,可以理直气壮的除去陈娇。
刘彻到椒房殿时,陈娇正与楚服在说话:“皇后,你以巫蛊邪术诅咒之事,证据确凿,还有何话可说?”
一群宫人纷纷跪下,陈娇向刘彻求饶道:“陛下,妾身自知罪不容恕,只求陛下,放过我母亲。”
“放过馆陶大长公主?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皇后你本性纯良,都是馆陶大长公主教坏了你。有罪之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刘彻斩钉截铁的说。
陈娇跪在刘彻跟前乞求道:“陛下,且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所有罪过,都算在妾身一个人身上,是生是死,全由陛下,只求陛下留我母亲一条性命。”
“夫妻?在我看来,你我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两颗棋子而已。我利用你得皇位,你利用我成为皇后,只是现在,你如此不知检点,我也只能过河拆桥了。你和馆陶大长公主欺压母后多年,也该是还的时候了。你和你母亲,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刘彻冷漠的说。
陈娇哭着哀求刘彻:“我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让我能够安稳的当这个皇后。她也不过是一个用心良苦的母亲,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在保护自己的女儿。如今我这个身为女儿的,什么也做不了,报答不了母亲的恩情,只求陛下能让妾身最后向母亲以尽人子孝悌之道。”
“你们母女所做的一桩一件,我可都记着。如今知道还向我求情了,当初是谁在卫夫有有身之时因妒绑架了卫青,以致卫夫人小产。又是谁屡次欺辱卫夫人,对卫夫人和朕施巫蛊之术,就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推卫长公主入水,在卫夫人的安胎药里下药,这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心里可以清楚得很。”刘彻气愤道。
陈娇渐渐放开紧紧拉着刘彻衣袖的手,自己深爱了多年的夫君,竟只当自己是一颗棋子。到头来,算计自己最深的是他,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也是他。
“陈娇,你记着,朕与你,死生不复相见。”刘彻掷地有声,话音刚落便拂袖而去。
陈娇看着刘彻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由失望变得绝望。陈娇多希望刘彻能够回头看一眼,即使什么也改变不了,即使自己仍然要接受制裁,也证明了刘彻对自己仍然是有那么一丝留恋与不舍的。
然而,刘彻坚毅的身躯,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毕竟这一天,刘彻早已期盼多年了。
一道冷冰冰的圣旨,楚服被腰斩,前后百余人连坐丧命。陈娇心里明白,下一个,无疑就是自己了,眼前唯一的生机,就是卫子夫。
只要有卫子夫帮自己向刘彻求情,自己就还有希望,纵是放下所有的尊严与颜面,陈娇也要去抓住这仅有的一线生机。
昭阳殿外,卫子夫的身子才好,坐在一旁看卫长公主和阳石公主一起放纸鸢。陈娇走向昭阳殿时看到这样一副祥和温馨的场景,就如同一副画儿一般,美好的让人恋恋不舍。
卫子夫身边的宫人莫愁走到卫子夫身边通报道:“夫人,皇后到了。”
卫子夫立即起身向陈娇行礼:“妾身拜见皇后陛下,皇后陛下长生无极。”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长生无极。”刘妍和刘嫱也走过来向陈娇行礼。
陈娇顿时觉得,这一声声‘皇后’都像是一种讽刺,扎得自己的心生疼。
陈娇扶起卫子夫道:“免礼,卫夫人身子才好,不必多礼。”
刘妍正讶异着陈娇今日的性情大变,什么时候,陈娇说话这般和气,由其是对卫子夫。而陈娇的话里没有什么弦外之音,有的,只是淡淡哀伤。
“本宫有些话想与卫夫人进室说,尔等好好照顾卫长公主和阳石公主。”陈娇吩咐道。
卫子夫依礼随陈娇走进昭阳殿,殿门关上之后,卫子夫柔声向陈娇问道:“不知道皇后陛下有何吩咐?”
陈娇没有转身去看卫子夫,而是无奈的笑言:“皇后陛下,恐怕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听人称本宫为皇后陛下了。本宫没有什么吩咐你的,只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话。”
卫子夫瞬时感受到了一种异常凝重的气息,果不其然,陈娇放下自己所有的高傲与尊严,转身跪在了卫子夫面前:“卫夫人,从前的种种,都是我陈娇的不好,只望卫夫人莫要记恨我。只因我太爱陛下,才会如此妒忌成性,屡次伤害卫夫人。”
“皇后陛下这是做什么,妾身承受不起皇后如此大礼。”卫子夫赶紧去要扶起陈娇。
陈娇看向卫子夫道:“卫夫人就让我跪着吧,或许只有让我跪在卫夫人面前,才能向卫夫人赎自己的罪过,才能让我心安一些。”
“皇后陛下快快起来,子夫从未怪过皇后,更没有对皇后心生怨怼,何需皇后向子夫行如此大礼,向子夫赎罪。”卫子夫与陈娇一同跪在地上说。
陈娇边流泪边说:“我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卫夫人,我只求你,帮我劝陛下留我母亲一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只是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
卫子夫不知道陈娇的罪究竟有多么的不可饶恕,只见前前后后已经送了那么多条人命,便知道事关重大。虽然陈娇让卫子夫受了许多苦难,可卫子夫心里明白一点,陈娇所有的行为,都是因为有一颗深爱着刘彻的心。
正因为深爱,陈娇才会为刘彻心系别的女人而痛心,才会忌妒自己能够拥有刘彻的心:“皇后陛下,妾身答应皇后陛下去劝陛下从宽处置,可陛下能不能听妾身的劝,就难说了。”
“只要卫夫人答应,就会有一线希望,我陈娇在此谢过卫夫人。”陈娇没有了往日的凌厉,看来也只有权势,能这么快的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明月高悬夜空,刘彻好不容易忙完了政务到了昭阳殿,只见卫子夫坐在那里心事重重:“子夫,你怎么了?”
卫子夫正要起身向刘彻行礼,刘彻伸手阻止道:“不必多礼了。”
“今日皇后陛下来过了。”卫子夫此言一出,屋里的气氛异常的凝重。
刘彻紧张的问道:“她没有为难于你吧?”
卫子夫摇了摇头淡笑道:“没有,她来求我,不是求我救她,而是求我救馆陶大长公主。当妾身看到皇后陛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救馆陶大长公主时,妾身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皇后能有今日,全因她犯了大逆无道之罪。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是她们母女自作自受。”刘彻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