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太后设局
深夜，月儿高挂，漫天繁星点点。刘彻陪着卫子夫在梁柏台赏月，卫子夫靠在刘彻的肩上，满满的幸福感。
而卫子夫，不得不打破此时浪漫的气氛：“陛下，妾身现在有了身孕，不方便侍寝。春日里有一批新入宫的家人子，不若陛下去挑几个喜欢的侍奉陛下。”
刘彻知道卫子夫大度，可是天下哪个女子不想要拥有夫君全部的爱呢？她卫子夫，又怎会是个例外？
“这一定不是你本意吧！告诉我实话，这可是母后的意思？”刘彻猜测道。
卫子夫欣慰的笑了，尽管如此，刘彻终究是个明白人。因为刘彻太了解卫子夫，任何话，不用卫子夫开口说，刘彻都能明白。
“从妾身走到陛下身边的那一刻起，妾身都从来没有想过，陛下会是妾身一个人的。陛下的人也，心也好，都不会是子夫一个人的。皇太后也全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是个孝子，陛下采纳姬妾乃情理之中，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若就依了皇太后的意思又能如何？”可卫子夫的心，早已只是刘彻一人的。
卫子夫说的对，采纳姬妾乃情理之中，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从前陈娇还是皇后的时候，自己时常吵着要采纳姬妾，如今陈皇后已废，采纳姬妾再也不用受阻于陈娇，反倒是刘彻自己不愿意了。
刘彻也不愿让卫子夫以皇太后那里太为难，只好答应了：“好，不过，家人子太多，我也不愿一个个去看，你先替我过目，再留几个好的让我看看便可。”
“陛下，妾身怕是没有那个资格替陛下采选家人子。这等事情，陛下还是让皇太后为陛下采选吧！”卫子夫是个谨慎的人，自己再得宠，毕竟也只个夫人，还不是皇后，怎么能做这样越矩的事呢？即便是有刘彻的特许，也要循规蹈矩，不能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刘彻知道卫子夫这般是在顾虑什么，原是自己思虑不周，本想要以此来告诉别人，卫子夫就是自己心里的皇后。若不是卫子夫心思细腻婉言拒绝了这份差事，刘彻怕是要弄巧成拙，将卫子夫推上了风口浪尖。
卫子夫轻声说：“只要陛下的心里有子夫，无论陛下身在何处，子夫的心里都是甜的。”
“我答应你，我会将你放在心上。将来我身边就是有再多的姬妾，你在我心里也是唯一。”刘彻的许诺此时一定是走了心了，可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现在陛下自然是这样说，等到子夫日后年老色衰，容颜迟暮，怕是要陛下多看子夫几眼都非易事，再别说放子夫在心里了。不过，能被陛下这样爱过，子夫此生也值了。”卫子夫与刘彻玩笑道。
刘彻感到自己能够遇到卫子夫，这样一个如此善解人意，蕙质兰心的女人，已经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惊喜了，怎么能够不去珍惜呢？
“对别人，我或许会厌倦，唯独对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厌倦。”
刘彻此时的承诺情真意切，让卫子夫心醉。无论这样的诺言刘彻将来会不会遵守，反正此刻，卫子夫是信了。
昭阳殿中，卫子夫正陪着刘妍练字，长秋殿的宫人来传话：“卫夫人，皇太后今日会在长秋殿采选家人子，请卫夫人往长秋殿与太后一同挑选。”
卫子夫看宫人一脸殷勤的样子，看样子，皇太后也是越来越看重自己了。只是因为刘彻点了头要采选家人子，这皇太后的脸变得可是比变天还快。
“妍儿，我们去长秋殿皇祖母那里，好不好？”卫子夫向刘妍问道。
刘妍放下手里的笔，拉着卫子夫的手走向皇太后派来接卫子夫的步辇。眼下也只有当着刘妍，皇太后才能稍稍放下深沉的心机。
卫子夫带着刘妍到长秋殿的时候，殿里殿外，都站满了家人子，个个身姿婀娜。教习家人子的礼仪姑姑见了卫子夫与刘妍，对各位家人子说：“这是卫夫人和卫长公主，还不快行礼。”
“奴婢拜见卫夫人，卫夫人长乐未央，拜见卫长公主，卫长公主长乐未央。”
“免礼。”卫子夫抬手道。
刘妍跟着卫子夫走进长秋殿向坐在案几前的皇太后行礼：“妾身拜见皇太后，皇太后长生无极。”
“卫长拜见皇祖母，皇祖母长生无极。”
皇太后见了刘妍很是高兴，向刘妍招手道：“卫长公主也来了，来皇祖母身边坐。卫夫人也来坐吧！”
皇太后挑了几个顺眼的家人子让其献艺，边看边问身边的卫子夫：“卫夫人，你看着如何？”
“妾身都觉着好，不知可否都给她们一个机会，见一回陛下的圣颜。”卫子夫答得得体，皇太后心里，当然是希望刘彻多纳几个姬妾。
卫子夫的话，让皇太后高兴了，也不得罪这堂下的各位家人子。毕竟不知道这其中哪些人，将来会得到刘彻的眷顾，与自己平分春色。这命运的走向，谁也难以预料。
“虽是给陛下采选姬妾，可如若要后宫和睦，也要能与你看着顺眼，才能够好好相处。卫夫人不妨直说，帮着我一起挑选。”皇太后顾虑到卫子夫的感受，这对卫子夫的态度也是好了不少。
卫子夫的话，永远不偏不倚，说得中肯：“太后，以妾身看，其实才艺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好坏。容颜俏丽的同时，还要心灵善美。最主要的是，要有心。”
皇太后择去了几个容貌稍稍逊色的家人子后，对剩下的家人子说：“我给你们两个时辰，去为陛下准备一道吃食，准备好了再一一端来过目。”
家人子们纷纷退下去准备，只有两个家人子仍然停留在殿堂。卫子夫不知其意，故而问道：“她们都下去准备了，你们两个何以停留？”
一袭紫衣罗裙的家人子欠身施礼，向卫子夫问道：“素闻陛下常与卫夫人同食，皇太后命我等为陛下准备吃食，奴婢想问卫夫人，陛下平日都爱吃些什么？”
“如若我怕你将来与我争宠，不想让你成为陛下的姬妾，有心害你，你也不怕？”卫子夫只做了一种假设，没想到那家人子倒是个有心之人。
“奴婢在宫中学习宫中礼仪，都说卫夫人是个娴静大度之人，怎会当着皇太后有意为难奴婢。”只是可惜，这有心之人的心，却没有放在正点上。
卫子夫巧妙回答：“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心之人，这些宫闱之事你打听得如此清楚。你既如此细心，便用你的心去做这道吃食。”
卫子夫看向别一个身着湖水绿曲裾的家人子：“你想知道些什么？”
那家人子也是欠身行礼：“恕奴婢冒昧，奴婢只想知道，陛下近来可有何处不适，又或是气色有亏。”
“陛下向来体泰康健，只是近来常为国事操劳。”卫子夫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像是个本分的人。
两位家人子退下之后，皇太后向卫子夫问道：“两位家人子皆对卫夫人施问，卫夫人何不两个都回答了？”
卫子夫解释道：“太后，要知道陛下喜好而做吃食，妾身以为，大多是喜欢投其所好之人，为一已私欲去阿谀奉承，怎会真正为陛下好。而方才那个家人子只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康，虽冒昧了些，子夫以为，却是个悉心体贴之人，会为陛下调理身子，让陛下神清气爽，才是真正为陛下好的人。”
“还是你心思细腻，前朝后廷都是一样，会投其所好的，大多是以讨好陛下得一已私利的小人。而真正的谏臣往往说得话陛下都不爱听，却是真正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忠臣。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皇太后很是赏同卫子夫的看法。
其实这吃食不用做，那紫衣家人子就已经输了。纵是再有心之人，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再多的努力想去扳回一局，也只会是徒劳。
第二批家人子走入殿中，卫子夫本以为皇太后也会同样让她们去准备吃食，可皇太后看过家人子们的才艺后却说：“你们去织室织些布来看看。”
“诺。”
皇太后见家人子们都离开，吩咐了身边的宫人说：“你去织室俏俏看着她们的一言一行，回来禀报。”
“诺。”
卫子夫不明其意，向皇太后问道：“太后，何以让她们去织室？”
“等会儿我们看看她们织的布就知道了。”皇太后跟卫子夫卖起了关子。
皇太后身边的刘妍看到最后一批进来的十几个家人子中就有那日误闯长亭殿的王念，对皇太后娇俏道：“皇祖母，既然是给父皇挑选姬妾，是不是也要卫长喜欢？”
“卫长觉着哪个好，皇祖母把她赐给你做宫人可好？”皇太后向刘妍问道。
刘妍走到家人子中去拉了拉王念的衣袖，对皇太后说：“皇祖母，卫长看着她挺好，只是如若父皇也喜欢她，卫长也不能夺父皇所好。所以，卫长不敢要她做卫长的宫人，倘若将来她真被父皇挑中，卫长倒是愿意与之相处。”
刘妍的举动可着实是让卫子夫的心紧张了一番，好在刘妍也不是什么调皮的孩子，分寸还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
“卫长还真是精灵古怪，你父皇什么不舍得给你？你若真是喜欢，皇祖母就做主了。”皇太后笑言。
刘妍要让王念将来自己后悔，现在让她做自己的宫人，还不到时候：“皇祖母，花园里的花开得繁茂，甚是美矣！只是花儿要在泥土里生长，才能开得美，如若只因为喜欢而摘下花儿占为已有，花儿便会枯萎。同理，卫长喜欢，人家未必就真心愿意，所谓万事不能强求。”
“卫长说得在理，好一副伶牙俐齿。”皇太后在刘妍的身上，看到了刘彻的影子，也看到了卫子夫的影子。
皇太后才看完最后一批家人子的才艺，宫人便送来了家人子做的二十道吃食。卫子夫看着案几上样样精致的吃食，唯独有一样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菜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那时母亲还不是平阳侯府的家奴，家里孩子多，过得清贫，时常就是以麦饭配菜羹饱腹。
卫子夫指了指菜羹问道：“这是谁做的？”
一个素衣家人子走上前来欠身行礼道：“回夫人，这是奴婢做的。”
“其他吃食样样精致，为何你只做了寻常的菜羹，就不怕陛下会不喜欢？”卫子夫向其问道。
“回夫人，陛下的吃食必然是样样精致味美，宫中的吃食都是天下最好的。什么样的美味，想必陛下都已经尝遍。这菜羹是寻常百姓家日日都吃的，虽没有宫中的御膳做法巧妙，却养育了千家万户的子民，乃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家人子答得得体，让皇太后甚是喜欢。
卫子夫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没错，陛下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这菜羹，陛下定是从未吃过。”
皇太后看到案几上一道以菊花花瓣做的凉糕，玲珑剔透的凉糕里散落着黄色的花瓣。
“这是谁做的？”
方才那个身着湖水绿曲裾的家人子走上前来欠身施礼：“回太后，是奴婢做的。”
“这个凉糕清凉爽口，可味道却是有些怪怪的。”皇太后疑惑道。
家人子回答道：“陛下操劳国事，偶尔会身子有亏。虽说是良药苦口，可如若以药材加入膳食，做成药膳，以食补为陛下强身健体，岂不是两全其美。”
“留用。”皇太后平淡的两个字，让这个家人子顿时松了口气。
皇太后看向卫子夫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
卫子夫嫣然一笑的样子，刘妍倒是觉得把下面那些风华正茂的家人子都比了下去。
当宫人拿着家人子织好的布走进长秋殿时，卫子夫从远处看去就能看到每块布的不同，纺织技巧不同，有的布粗糙，有的布平整光滑。可奇怪的是，同样的一个时辰，布的多少也相差得太多了些。
宫人走到皇太后身边耳语一番，皇太后便遣走了几个家人子。皇太后对卫子夫说道：“卫夫人，你伸手摸摸这些布。”
卫子夫点了点头伸手去摸了摸案几上的布，都是一样的布，摸上去手感确实不一样。
“有的布摸上去柔软舒服，有的布摸上去却刺手，妾身明白太后的用意了。”皇太后不愧是在后宫生活了大半生的人，这番心机深得可怕。
几番挑选，只有十个家人子最后让刘彻亲自挑选。皇太后握着卫子夫的手意味深长的说：“卫夫人，在这后宫里，只要有女人，就必然不会少了斗争。即使你是个不争之人，也终究避免不了这番争斗。”
日后宫里的姬妾渐渐多了，皇太后是在提醒卫子夫，宫里的争斗无休无止，防人之人不可无。
“妾身谨遵皇太后教诲。”卫子夫能说的，也止于此了。
“陛下看人的眼光还真是独到，你虽出身微寒，确是个贤德的女子。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皇太后安慰着卫子夫此刻慌乱的心。
皇太后这样精明的人，又怎会做亏本的买卖。卫子夫现在是刘彻心尖上的人，且不论日后如何，至少现在刘彻是喜欢卫子夫的。倘若卫子夫此次生的是个儿子，自当是母以子贵，皇后与太子之位是不在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