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孬蛋打开车门，又轻轻地关上车门，摇上窗玻璃，调转车头，在单眼车灯的光照下，小心地向家里开着他的三轮车。

        李孬蛋心里想着，虽说这趟活儿没有收到钱，现在自己的口袋里也有六百六十二元钱了，明天把欠人家的五百元钱还上，他也就没有债务了。债务没有了，也就一身轻松了。他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喘上一口气，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懒觉了。睡醒之后，用剩下的钱买上一块肉，包一顿肉馅的饺子吃。他已经四年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也没有美美地吃一顿肉馅饺子了。

        李孬蛋也想着，债务没有了，他也可以轻轻松地离开这里了。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他为了还上人家的债务，好似经过了一场难捱的马拉松，所有力气殆尽，只剩下一点轻微的喘息。他只要利用这仅有的几口微弱的喘息，再给佘老太君赚下一些生活费，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这里，去外面寻找一处适合自己生活的地方，把自己彻底地隐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自己。每天吃着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淡然过完自己的一生。自己活在这里真是太累了，还要忍受着众人得犀利语言和讽刺目光的嘲讽，让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自己真的要疯掉了。

        李孬蛋没有去想，小夫妻俩为什么就不给车钱，也没有想今晚是望月之时，为什么会没有月亮呢？他更不会去想在这漆黑的夜里还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这是一台有着两排坐席和一个副驾驶座席的三轮车，坐在车后座席上的佘老太君看着李孬蛋闷闷不乐的，心里也是苦苦的，想着怎样让他高兴起来。

        这些日子，佘老太君每天快黑天的时候，都会坐在车里，陪着李孬蛋一起跑活儿。陪着李孬蛋说说话儿，免得他一个人孤单寂寞。

        “臭儿，不要着急，慢点开，今晚的天太黑了。”

        听到奶奶的声音，李孬蛋狠狠吐了一口积蓄在腹内的浊气，冰冻着的心好像融化了，心情也轻快了起来，开始和奶奶说话了，但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了。“奶奶，咱不说好了嘛，不许喊我臭儿了，你怎么又喊了。”

        佘老太君笑了，看着前面的李孬蛋，眼神全都是疼爱。“这不是嘛，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奶奶才喊的，有外人的时候，奶奶不也没有喊你臭儿嘛。”

        “奶奶，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没有外人的时候，也不准你喊我臭儿了。”李孬蛋拿出比较郑重的口吻对佘老太君说道，为了表示自己的郑重，他还特意地摁响了车喇叭。

        “我就是觉得喊你臭儿好。”佘老太君说道，她就是想逗笑他。

        李孬蛋眉宇微皱，但是眼神却很温和。“那也不行。”

        李孬蛋说：“好，奶奶不喊了，喊你孬蛋孙子！”

        李孬蛋马上反对。“哎呀！孬蛋孙子更不好听了，也不行。”

        佘老太君笑道：“这个也不行，那我怎么喊你？”

        李孬蛋说：“奶奶，你忘了，我有名字的。”

        佘老太君说：“对，我孙子是有名字的，你的名字叫李骏鹏，老李家的一匹要腾飞起来的骏马，是一个非常好的名字。”

        李孬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他说：“就是嘛，多好的名字，不用都浪费掉了。”

        也的确是，李孬蛋有一个很好的名字。可是，村里的人好像是都给忘记了，所有的人都在喊他的乳名臭儿，或是喊他的外号孬蛋。直到现在，李孬蛋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的爹娘能赏给自己一个最霸气的学名，为什么赐给自己一个那么懦弱的乳名呢？还是那么难听，成为人们嘲笑他的资本。想来想去，最后的结果，也许是歪名好养活吧！至于孬蛋这个名字，是村里人送给他的一个外号，也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明白村里人为什么要送给他这样一个不雅、不美观的外号。

        佘老太君说：“好，我就喊你李骏鹏大孙子。”

        李孬蛋连连地晃着头。“奶奶，我听着怎么觉得耳朵不舒服呢。”

        佘老太君笑了。“那你说奶奶喊你什么好，奶奶总不能什么都不喊吧！什么也不喊可不行。”

        听着佘老太君的话语，李孬蛋也感觉心里暖暖的，不觉脸上有了几丝天真的笑意，声音中也带着调皮的意思了。“奶奶，你还是喊我臭儿吧，还是臭儿听起来舒服，也显得亲切。”

        佘老太君说：“嗯，我也觉得喊你臭儿的好。”

        李孬蛋说：“那就继续喊我臭儿吧！”李孬蛋的脸上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