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铭的脸色幽然苍白起来，额头上划过一滴汗水，落到脖子间，带来一阵令人心烦气躁的痒意。看着脸上波澜不惊的苏暖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吧。

        苏暖晴看着面容都扭曲了的南煜铭，垂下眼睑想了一会，说了三个字，“开玩笑。”

        南煜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责怪道：“这一点也不好笑。”

        苏暖晴把手插进口袋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神情青涩，喜怒形于色，一点心思都藏不住，就忍不住有些恍惚了，这个时候的南煜铭看起来很像是七年前的南煜铭。

        她刚刚说了不能把演戏和生活分清的演员不是一个好演员，很快就被自己打了脸。

        剩下的戏份只有一幕，苏暖晴走到尸体旁边，低下头，低声道：“deathisnottheend，itisanewbeginning。”姿势就像是上帝原谅他最诚挚的教徒。

        南煜铭看着她，问道：“你是基督教徒？”

        “嗯。”苏暖晴点了点头，抬起眼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眼睛了没有了一丝光彩，就像是一潭没有任何生气的死水。

        “为什么要做这一行？”下楼的时候，南煜铭忍不住问道：“不怕吗？”

        苏暖晴的眼睛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从口型上，南煜铭能看得出来，她说的是不怕。

        楼梯很短，短到南煜铭刚说完这句话，就到了楼下，夜风卷过街道，带走了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南煜铭看着身边只穿着一件单薄白大褂的苏暖晴，忧心道：“这个点了，已经没有黄包车了，我还是打电话让警局里开车接你吧。”

        苏暖晴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黑车，说：“我是开车来的。”

        “好。”南煜铭绅士地道：“苏小姐路上小心。”

        一个女孩子，当法医，会开车，还长得这么漂亮，南煜铭简直怀疑自己真的遇见了女鬼或者女妖精。

        如果是聊斋里面的那样的对心仪男人以身相许的女妖精就更好了。

        苏暖晴毫无留恋地走了，留下胡思乱想的南煜铭。这种情况，一直到南离梦坐着警局的车来接她哥的时候。

        “咔，过。”

        或许是因为夜太深了，连导演也显得有气无力起来。

        唐锦走了过来，对苏暖晴说了两句话，苏暖晴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离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暖晴。”

        这一声带着夜风的寒气，苏暖晴淡淡扫了一眼南煜铭，他身上是仿民国警察局的装束，看起来也不厚。

        估计冻得够呛，苏暖晴悠悠打了一个哈欠，意思很明显，她并不想和南煜铭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场扯不清的辩论赛。

        在苏暖晴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南煜铭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想不到南煜铭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直愣愣地上来碰壁，而是缓步走到苏暖晴面前，抓住苏暖晴微凉的手指，声音低低地道：“对不起。”

        心里猛地一颤，南煜铭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清楚楚地进入了苏暖晴的耳朵里。像南煜铭这样高傲的男人也向自己道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漫出来，一直蔓延到眼眶，涨得眼眶酸痛生疼。

        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苏暖晴感觉自己被电影里无心无情的苏暖晴附体了，否则怎么会对南煜铭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她缓慢地把自己的手指从南煜铭微凉的手掌里抽出来，事实就是这样，两个都很寒冷的人怎么能企望温暖对方，苏暖晴听见自己的冷冰冰的声音道：“这些话留给愿意听的女孩吧。”

        手里一空，南煜铭的身体就僵住了，“你就这么绝情？”在苏暖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感觉这夜里的冷，像是坠入冰窖，无法挣扎的感觉。

        苏暖晴眸光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很久，嘴唇抿了抿，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这样对我们都好。”

        世界上最虚伪的谎言就是这样会更好，南煜铭执拗地站在原地等着苏暖晴的回答，就像是很多年一样，只要他愿意等，苏暖晴就一定会答应。

        但是这次苏暖晴转身离去了。和当初一样决绝无情。

        众人纷纷准备收工，一片纷纷攘攘中，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原地被冻住的南煜铭。

        第一场拍完，天空就阴了，第二天没有苏暖晴的戏份，唐锦就特地把她手机里的闹钟取消了。

        将近中午十二点，苏暖晴才从一片昏暗中缓缓转醒，首先感到的就是嗓子里火烧一样的感觉，掀开被子，接触到空气中潮湿的水汽，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苏暖晴躺在床上呆愣了几秒，直到听见开门声，才失神一般看向门口。

        唐锦托着一个托盘，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食物，虽然不如在巴厘岛丰盛，但是胜在在上海原汁原味的小吃，分放在精致的青花小盘子里，闻着清香，令人食指大动。另一只手拿着一杯热牛奶，撞门进来，又用脚关上了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开门的。

        显然现在已经愣住的苏暖晴是想不出他是怎么开门的，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来人，像是睡得太多睡成智障一样。

        唐锦一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一边对还在床上的苏暖晴道：“你快点起来吃点饭。”

        “嗯。”苏暖晴乖巧地应了一声，费力地转身下床，脚刚挨住地，一阵酸软就传了上来，在苏暖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下倾倒。

        “唔。”在苏暖晴以为自己会摔倒地上的时候，就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睁开眼，视线向上，就看到了一脸铁青的唐锦。

        “走个路都能摔倒，我也就服你”剩下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苏暖晴身体的滚烫。唐锦搂着苏暖晴，滚烫的温度从她的胳膊上传来，几乎要烫到唐锦的手心。

        昨天晚上他千防万防，这祖宗还是生病了。偏偏这祖宗还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真是欠你的。”唐大保姆站起身来，一个公主抱抱起苏暖晴，轻轻把她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