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向沉稳庄重，大管家都忘了上次大夫人发脾气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才大夫人的火气还这么的大，他哪敢上前劝去。

        老夫人年岁大了他是不敢用这点事去惊动的她老人家的，老爷还在内阁里忙着公务，哪有可能回来，大少爷又在南方的……

        大管家想来想去，也就大小姐了。

        换做以前大管家是不会用这种事去找大小姐，也是快出阁的大姑娘了，还整天的和个孩子一样。不过现在大小姐倒是懂事了许多，人也变得文静宁和，正好能劝劝大夫人。

        姜云妨在听到白家的时候，面色也是一沉，难道现在白家就已经开始在生意上打压姜家了吗。

        姜云妨走进帐房的时候，满地下全是散乱的账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垂首立在两边，王氏满面怒容的端坐在桌案前手拿着一本账册，眼见着又一场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姜云妨垂眸稍思片刻，就安抚的拍了下大管家，“你放心的下去吧，这里有我。”

        大管家虽然是叫了姜云妨过来劝慰大夫人，可姜云妨天真烂漫的映象太深，现在虽然是懂事了，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可看着大小姐沉着冷静的眼，那点不放心顿时瓦解。

        大管家呵呵地笑着退了下去，心里头默默地想着：大小姐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是真的长大了。

        大小姐上次的落水，虽然一直没有证据证明是有人故意的陷害，可大管家心里头确实清楚的，却也只能和大夫人一样，口说无凭，只能装作是一次意外。

        姜云妨在一室地紧张压抑中缓缓地走了进去，把散落在地上的账册一本一本的捡了起来，摞好摆放在桌案上，柔和的轻笑道：“娘，什么事啊，让您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在姜云妨的记忆里，娘一直都是端庄娴雅的，对待所有的子女都是温温柔柔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娘的这个样子。

        想到上一世从大哥被斩首到姜家破产被搜家，直到姜家的彻底覆灭。

        娘一直都是沉稳的，无所畏惧一般。

        好像什么事都不能难倒娘，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激怒娘。

        直到现在姜云妨才知道，原来娘也有悲有怒，却默默地承受着，不让她们为她担心一分。

        姜云妨想到自己对刘妈妈说的话，她重生一世才开始懂得去守护，而娘却早已习之为常。

        王氏看到有一摞账册放在了自己的案前，满眼怒火地看了过去，满腹的怒火刚要倾泻而出，却看到一双笑盈盈的眼。

        王氏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霎时熄灭，连半点子的火星子都不见，满脸关爱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刚从玉盛阁回来吧，怎么也不知道歇歇再过来，这两日眼见着都瘦了。”

        爆发的火山顿时化作绕指柔，各大掌柜们同时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他们惊叹于大夫人变脸的神速和自然，也好奇地偷瞄着这位只闻其名的姜家嫡出大小姐。

        现如今，姜家的嫡出大小姐可是家喻户晓啊，一支霓裳舞技压群芳，姿容绝丽。连皇上都赞称是京城一绝，还给了赏赐，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多少青年才俊挤破了脑袋想一见芳容，媒婆们想尽了办法想进姜家的门。奈何姜家的这位嫡女实在是被护得严实，据说有老爷的同僚想结亲家，直接被老爷给拒绝了，半点面子都没留。

        姜云妨端起茶壶想给王氏倒杯水喝，却发现茶已经凉了，伺候的侍女却一个也不敢上来换茶。

        “去换了热水上来，下次在发现这种事情，直接赶出府去。”姜云妨厉声喝道。

        春梅和夏香互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忙上前来将凉了的茶水端了下去，又换了新茶给王氏沏上，才重新退了下去。

        王氏身边的陪嫁丫鬟早多少年前就嫁了出去，王氏对旁人都仔细的照料着，对自己的事倒是不怎么上心。

        春梅和夏香也跟了王氏多少年了，平日里也都是些不错的，可王氏积威甚重，但凡有一点的不豫，身边的丫鬟们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更别说伺候了。

        或许，真该把大嫂早一点娶回家。

        王氏浑不在意地接了茶饮了一小口，拉着姜云妨的手坐到一旁。

        “是大管家把你给拉来的吧，你说你刚从玉盛阁回来，我这边又没什么事的，叫你过来做什么。”王氏当家多年，这事不用想也知道。

        “哪有，是云妨有不明白的地方想问娘，这才过来找你的。姜伯见云妨过来还劝女儿来着，让云妨晚些再过来。”

        姜云妨说着，看了眼下面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风光人物，此时被娘的怒火一喷，都蔫头巴脑地着垂头，小心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禁感到好笑。

        王氏见姜云妨刚刚是颇有架势地训斥下人，转而又偷笑起来，又变成了她的那个傻囡囡。

        对这个宝贝女儿，王氏真的是疼到了心坎里。

        王氏哪会和姜云妨计较这些，就道：“那你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来和娘说说。”

        看王氏此时一副居家闲谈的架势，要不是还有一大群掌柜的战战兢兢地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的恭立着，简直要让人以为刚才爆发中的人不是王氏，而是别人。

        姜云妨俏皮地眨了眨眼，“娘，下面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您是不是先把他们的事弄完了再问女儿啊，反正女儿今天一整天都是得空的，正好也想听听娘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

        王氏一听，姜云妨日后嫁了人也是要操持这些的，现在学学也好。

        王氏只拉了姜云妨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又让人拿了果品糕点的放在案上，直到一张桌案上大半的地方摆放的都是姜云妨的吃用。

        直到姜云妨红着脸小声对王氏道：“娘，够了够了。”王氏这才勉强的收了手，姜云妨已经觉得无颜以对了。

        王氏把姜云妨捡起来的账册逐一的翻阅，将出现的问题都一一详尽地讲解出来。遇到常见的问题，王氏还会举一反三的着重讲解，听得下面的人是汗流浃背，姜云妨受益良多。

        当各个大掌柜的擦着汗从帐房里面出来时，无不对姜云妨感激涕零。尤其是王氏为了给大小姐讲解的更清楚些，连往日里他们自以为蒙蔽过去的旧账都给翻了出来，吓得他们一个个的偶是胆战心惊。

        结果大小姐简单的一句话，又把他们从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真是几度生死轮回啊。

        姜云妨见人都已经走了，笑着挽着王氏的胳膊道：“娘好坏，故意吓他们。”

        母女连心，王氏只起个头姜云妨就知道娘是故意的。

        “这些烂账也该让他们心里面明白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有些账王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而姜云妨的到来正好给了她旧事重提的机会，让他们心里头也掂量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