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成了他的书童，其实更像是亲随，也就相当于如今的秘书吧？

        我没必要如同佣人一样，很早起来，甚至有佣人会来伺候我洗漱宽衣。只可惜不是那种俏丫鬟，只是一个打长工的难民。

        每天五点我，我就要和他练太极桩，我初学，不到一刻钟，就累得不行。却还要坚持，一个小时下来，双脚都快麻木了！

        六点早饭，二十分钟吃完，开始早读。

        进入书房，我是被吓了一跳，道家、儒家、墨家、医家、法家、释家，甚至外来的基督教《圣经》，甚至各种科学书籍这里都有，足足十多个大柜子！

        “你有那么多的科学书籍，为什么反而不相信科学？”我当时就问了他。

        “老祖宗的东西，有记载的文字和书籍，存在超过四千年！那些所谓的科学，存在不过二三百年，用一个稚子的目光，去否定一个存在的大人，你觉得有意思吗？”陈诚第一次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在他面前的，完全能够感觉得到。

        “可是！”我很想反驳他。

        “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反驳我！”陈诚指了指书柜，“先把这些书看完，再反驳我！”

        “别说得你，已经看过了一样……”那么多书，我当时也是被吓到了，这得看到什么时候，更别说还要吃透他。我甚至怀疑，陈诚那是打算强人所难。

        “我三岁开始断文识字，五年下来这些书籍都已经看完。本来家里只要我专精一门，不过我却却对凡人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人生沧桑不过百余载，高祖父养生有道，也不过是一百三十岁，曾祖父也不过一百岁便寿终正寝。一百多年，苦修养生，也不过如此，太过于短暂！”陈诚却是深沉的回答道。

        “所以你想成为一个神仙？活着的神仙？”当时我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成神。

        “是神祗，不是神仙！神和仙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陈诚摇了摇头说道。

        “神仙是有区别的吗？”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个概念。

        “神祗，走的是香火神道，依靠信徒的信仰获得力量，不过本质上是阴神，也就是死人的阴魂所化，真要算起来……神其实就是这样，不过是一些被追封的阴魂罢了！

        仙却是宋朝，尤其是南宋时期才开始流行起来的道家学说。当时的道家融入了佛家和儒家，提出‘肉身来之不易，不可轻易舍弃’的概念，于是就有了肉身修道成仙的概念。”陈诚当时就把神祗和仙人的区别说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做仙人？反而要当神祗？”我当然很奇怪，为什么宁可要想方设法，让活人封神，为何不尝试肉身成仙？

        “你这话说得轻松，但有宋一来，有名号的仙人才有几个？”陈诚当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我。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也是觉得脸颊火热火热的。

        “有……”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一个。或许可以根据《封神榜》进行参考，不过这种神鬼小说，只怕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虚构出来的。

        不过让个八岁的孩童，考虑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折腾人嘛！也就是年轻不懂事，居然还钻了牛角尖，想了半天！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惭愧！

        “修道成仙，这只是停留在理论上面，到头来所谓的仙人，其实都不过是被追封的神祗而已。或走服食、功德之道，真正白日飞升者并未有记载，最多是延年益寿而已。

        或者说，从凡人成为仙人，应该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在研究！”陈诚缓缓说道，不管是语调还是，都根本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童。

        那是我第一次，有强烈的无力感。无论是知识的累积，还是对神仙的了解，甚至是对科学的了解，其实我根本是一知半解，半桶水都算不上。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就这个水平，当时我在怎么有勇气质疑他的？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非常的不自信！早些时候那种满怀信念的感觉哪去了？”陈诚突然皱起眉来，看向了我，“若你继续这样，那你就不需要给我当书童了！”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当时质疑他时，的那一股信念。

        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念，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但实际上，当时我是不知道这些，所以自然而然相信那些，我曾经学习过的知识；但了解越多，反而越没办法坚持自己的信念。

        “知道吗？我看上你，就是你那信念！我认为可以帮助我找到灵感，实现自我观想！可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失望！”陈诚敲打着桌子，缓缓对我说道。

        被一个同年龄的孩子，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训斥，偏偏我却反驳不了，当时想想都觉得憋屈，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书童我不当了！”我当时就哭了，直接就跑了出去，第一天当书童，然后当天就被解雇了。回到家里，父亲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让我不要在意。

        陈家少爷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或许这就是天才的常态。平时也几乎不和别人交流，唯一能够和他对上话的，其实只有他的曾祖父，自从曾祖父也走了，就更加孤僻了。

        当时我不由得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明明如此的孤单，还打算成为神祗，有着无穷无尽寿命的神祗，看着亲人一个个的老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样真的好吗？

        可惜我也不是他，不能帮他回答，我第二天就回学校上学了。

        “从今天开始，陈诚将来我们这里上学，大家掌声欢迎！”父亲在上课前，却是把陈诚带了进来，此刻的他，拿着一个书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要来上学。

        “我叫陈诚，不要叫我仙童或者陈少爷什么的，这是命令！”陈诚很不客气的说道。这不奇怪，陈家在这里可是地道的大户人家，念书的人，甚至都没几个敢正眼看他的。

        “那么，你就坐在林珑的身边吧，到底认识，也方便互相照应！”父亲对此也只能报以无奈的笑容，并且示意他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陈诚没有拒绝，他就这样走了进来，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我不喜欢上学……至少不喜欢在乡里上学，原因就在这里。”陈诚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我说了这句话。

        “你也不容易啊……”当时我下意识的就回了句，是的，我们变成了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