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珊瑚确定没有人在跟踪自己的时候,开车来到友谊宾馆大旅社。他用自己名字登记住店,问他们有没有自己的信件。他们把他自己寄给自己的邮包交给他。
萧珊瑚在房间门上挂了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把收集到的指纹摊开来,个别检查。
从休闲旅馆里采集的指纹,除了可以和啤酒杯上采集的相同,而确定是夏花儿的 指纹之外,没有一个可以确定是什么人的。
也许是清洁房间女佣的,也许是更前几位住客的。萧珊瑚也没有办法确定从高级办公桌金属桌边上取下来的指纹是什么人的,可能是任加同的,可能是他女秘书的,当然也可能是他各种业务不同访客的。
萧珊瑚急着希望能找到的是从办公桌边上采集的指纹,有没有正好有一枚和自己在旅馆房间里采集到的互相雷同。
半个小时之后,萧珊瑚找到了。一点疑问也没有。有一枚他自任加同先生办公桌上采到的指纹,正好一点不错和一枚他在休闲旅馆房间里采集到的完全雷同。
萧珊瑚把整个事件研究了五分钟,然后打电话回办公室,叫值班小姐替他找柳亚丽。
“你死哪里去了?”亚丽情绪恶劣地在叫。
“正在工作中。”萧珊瑚说。
“电话拚命在响,很多人在等你。”
“让他们等好了。”萧珊瑚告诉她:“我只是告诉你一下,我可能要有一阵子不出来走动。”
“什么意思,一阵子不出来走动?是因为镇派出所那个白骨案子吗?”
“不是。我只是想避避风头。”
“什么风头?”
“你马上会知道的。”
“什么风头也没有呀。”
“那么千万稳住阵脚。”萧珊瑚告诉她,一面把电话挂上。
萧珊瑚有一些可靠的哥儿们在警方做事,他请他们替自己找辽B五三五车牌车主是什么人。
那车子是郭露露小姐的。哥儿们打来电话说。
郭露露小姐是本市的名女人,是美丽的长腿女郎,离过婚,在游泳、网球、高尔夫, 这些圈子里可以见到她的活跃的身影,她还常常上电视,是市区女子团体的灵魂人物。
所以,假如夏花儿没有说谎,周六的晚上郭露露的车子曾停在星期五休闲旅馆的 外面。
但是夏花儿的话也不一定是可靠的。郭露露的名字从未在这件案子里出现过,报 上未提起过,据知警方也未提起过。
她的名字万一进入这件案子的话,新闻可大啦。
假如星期五晚上她在那家休闲旅馆,她当然用的是假的名字……然而,又为什 么,一位每月有一张大额瞻养费支票,有一幢豪华大房子的离婚女人,要住到星期五休闲旅馆那一类的地方去呢?
还是夏花儿在说谎?
夏花儿说她用来登记的车辆号码是照这个号码选改一个字编造出来的。照道理,她不可能随便编出一个号码来,又正好这牌号是辆凯迪拉克新型车,一点也不错。
萧珊瑚决定把这件事再重新多花点脑子来想一想。
听说在洪飞翔的案件中,验尸官的报告和刑警大队长的报告有很多不相印证的地方,不喜欢验尸官为人的人趁机大放厥辞。
他的一个副手,叫陆吉民的,为他管公共关系,做发言人,一直在为他争取各方关系及好评,萧珊瑚和他曾有一面之缘。
萧珊瑚花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他有空来接见自己。
他看看萧珊瑚的公事名片,说道:“小萧,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萧珊瑚说:“保险公司是非常令人厌恶的,是吗?”
他开始要点头,然后一直在做公关的习性出现在脑子里,他说:“当然,小萧,你也不能尽怪他们。他们要的是绝对没有疑问。”
“我知道,”萧珊瑚说:“不过他们有的时候花太多钱,太多时间,只是在原地打转。”
“这样看来,”他笑着说:“你是在代表一个保险公司,目的在找我们很多的麻烦。这样说不过是使我们舒服一点的前奏而已。”
“也许,”萧珊瑚说:“洪飞翔的事怎么样?”
他的脸一下子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小萧,关你什么事?”
“尸体解剖怎么说?”
“小萧先生,这是一件警方的谋杀案。你该知道我什么话也不能说的。”
“我不管什么人杀了他。”萧珊瑚说:“我在查保险的角度。”
“什么叫保险的角度?”
“尸体的指认有没有关系?”
“老天!一点也没有。”
“有可能是自杀吗?”
“你先告诉我,一个人怎么能够把自己后脑打一个塌下去的洞,然后我们再谈自杀的问题。照后脑的这一下重击,再怎么说洪飞翔自己是不可能弄成这样的。再说,决定自杀的人不会有自己把自己用重物打死的。听到过服毒、跳湖、手鎗,再不然上吊、吃安眠药、服巴拉松、割腕。没听到过拿一支棒球棍在后脑勺子上打上一棍的。”
萧珊瑚说:“陆兄,我也是为混口饭吃而已。有没有可能游泳池里没有水,而洪飞翔以为是有水的。洪飞翔走上跳板,来一个飞龙在天,想要潜个水,于是撞上了水泥,潜龙勿用了。”
陆说:“小萧先生,这一些事,就是我不能讨论的地方了。”
“对保险公司就大有用处的。”
“保险公司就该自己去挖掘证据。”
“好吧,”萧珊瑚告诉他:“我们就先来查对一下尸体的指认。”
“你说什么……为什么还要谈指认?”陆说:“要知道,这家伙,全城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萧珊瑚说:“不过你也懂保险公司规定是如此的。”
“你在替那家公司工作?”他问。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在为保险公司工作呀。”萧珊瑚说:“我只有说过我想对这件事弄明白,而保险公司对这一类事件有非常好的常规制度。当然至少我在这方面要努力达到保险公司的水平。”
他大笑说道:“很会说话,很会说话,其实多此一举,这不过更加说明你已经被某家保险公司雇用。不过,公司希望你能秘密地调查,不要太张扬而已。”
“经过调查,死者是洪飞翔本人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老天!小萧,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要把所有小节都查过没错。指纹怎么样?取下了他指纹?”
“当然我们取下他指纹。每个经过我们这个门的人都必须留下指纹。”
“和政府官员档案的指纹对照过了?”
“没有,”陆说:“我的意思是还没有。我们对这件事非常确定、一直是没有问题的。而你现在出现在这里问三问四的,到底是什么居心?”
“你有他的指纹吗?”
“我对你说过,有的。”
“我能看看验尸报告吗?”
“不可以。”
“指纹呢?”
陆犹豫了一下,他说:“有何不可,我可以拿给你看。”
他们走出房间,来到档案室,回来的时候萧珊瑚手里多了十个指纹的拓本。
“弄份拷贝给我如何?”
他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何不可。”走过去走到复印机,给萧珊瑚复印了一份。
“这样够好了吧?”他把拷贝给萧珊瑚说。
“够好了。”萧珊瑚说:“这拷贝足够比较指认了。”
“小萧,为什么弄出了一个指认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要重新调查一下这个问题,使本案在这方面没有缺点。”
“有人提出疑问来了?”
“无可奉告。”
“那是指你不能告诉我?”
“随你怎么想。”萧珊瑚笑笑。
“好吧,”他说:“你要的指纹我给了你。在这里我要记录一下,保险公司曾经提出过死者的指认问题。”
“别那样做。”萧珊瑚说。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真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你可以确定尸体经过如何如何之法定手续,在指认他是洪飞翔这方面,已经毫无问题。他是盖乐韬市长这件案子的起诉助理检察员,盖乐韬市长因为受嫌谋杀他老婆而被起诉受审,这件案子造成相当大的轰动。所以洪飞翔很受大众注目,他的死亡使很多人发了很多个问题。以上这些,你可以称为绝对是真相。超过这个范围的,目前都不太靠得住。都只是猜想。”
“猜想有害处吗?”他问。
“猜想假如最后成为正确的,就没有害处。”
“最后猜得不对呢?”
萧珊瑚对他凝视着,“那你就倒霉了,”萧珊瑚又加一句:“这个衙门也倒霉了。”
“小萧,你别乱讲。”他说:“最近这个单位麻烦够多了,不由你再捣乱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萧珊瑚告诉他。
“好吧,我们来这样说:假如保险公司有什么理论,最后调查出来和事实相同或接近,而对我们公家是十分有帮助的,我们自然也希望知道这是那一个角度。”
“于是乎你可以告诉警方?”
“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有好处吗?”
“有的。”他说:“你知道,最近警方一直……这样说好了,一直没有以前那样合作。”
“所以你想去找他们,给他们一个新角度新看法。警方会考虑,将来有一天你们会利用这件事使自己有名气,而使警方难看,”萧珊瑚说:“这可好玩,是吗?”
他做个鬼脸,露出牙齿而笑,“仔细一想,这样反而不好玩。”
“换句话说,”萧珊瑚道:“仔细一想,你还是觉得现在这种警检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老百姓不来乱搞,使警检两方受到压力。”
“我没乱搞,我只是问你在尸体指认上做了什么,又在指认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回答你什么呢?”
“你告诉我,你们调查报告已经宣布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便发言了。”
“我让你看了档案了,不是吗?”
“没有,你从档案中给我一套指纹,目的是我也可以校对这个死者的身分。万一有什么错误的话……”
“怎么会有错误呢?……指纹?”
“指纹怎么会错?”
“也许……老天!我不知道。小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洪飞翔也许在大战中死亡,有人拿到他的‘狗牌牌’自称洪飞翔,从此回来以洪飞翔的模式生活。”
萧珊瑚说:“你电视剧看多了。你看,你有他的指纹,政府有他的指纹,再对一下公安局调查的指纹,你们就天衣无缝了。”
“认为我们不照这一套标准作业程序做的人,都有毛病。”他说:“现在你既然神神秘秘地特地来这里问东问西,我等一下还要把尸体的脚印,和他出生的医院对一对。目前,你可以给我走人出去了,我总也应该有个下班时间,我要回家吃饭去了。”
萧珊瑚离开他们办公室,回到旅社,又开始查对指纹。突然,萧珊瑚从坐椅上跳将起来。他又查到一个雷同的。洪飞翔有一个指纹,和他在星期五休闲旅馆二十七号房取到的一枚指纹完全雷同。
这一发现,让萧珊瑚明白。现在,他们的侦探社已经陷入了一件谋杀案,陷得深到眉毛了。
一家私家侦探社要是搞上这样一件案子,等于是站在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边缘,也等于是在地下爆竹工厂摸黑,想点支火柴看看到底房间里还有多少火药。
最大的困难,是指纹没有时间指标。
假如被谋杀的人曾经和夏花儿及任加同一起在这房间里住过,萧珊瑚只能朝一条思路走,也是唯一的一条思路:夏花儿与任加同的幽会,不那么简单,它与洪飞翔的谋杀案有联系。
但是,也许洪飞翔只是在他们去旅馆前,到过那房间?
休闲旅馆的房间,每一天通常要反复出租好几次的。
这家休闲旅馆很高级,似乎不像宾馆之类。但是谁知道呢,不是很多的违法事件在表面上那是冠冕堂皇的吗?
这家休闲旅馆到底又是怎样一种形态的呢?
假如当天这一幢房间曾经出租两次,经理部门极可能已经把第一次租房纪录销毁,也许为了税金,也许经理部门会揩老板的油。
万一不幸被自己猜中;那么,这家旅馆现在的处境会和自己一样糟糕。
萧珊瑚决定先碰一碰那个可能与本案有关系的女人。
他走去一个电话亭,打了郭露露公寓的电话。向来接电话的女人问:“郭太太在家吗?”
“请问是那一位?”
“一个有上星期五晚上,十分重要情报的男人。”萧珊瑚说。
“请问贵姓?”
“周末先生。”
“周末?请问大名。”
“骑士。”
“这种电话我很难转告给郭女士的,周末骑士先生。你说你是这样称呼的?”
“是的,周末骑士。”
“周末骑士先生,”她说:“我们收到各种电话,但是……像……”
萧珊瑚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刘莎,你在和谁说话?胡诌些什么?”
电话里一阵寂静,显然刘莎在回报她上司的时候,把手掌摀住了电话听筒。
过了一下,另外一个女人声音来接电话,声音很小心,有防备,冷冷的。
“周末先生,你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萧珊瑚决定冒一下险。
“请你转告一下郭女士,”萧珊瑚说:“有一位私家侦探,叫萧珊瑚。他现在在友谊宾馆旅社住。他在调查上个星期五夜晚某一家休闲旅馆里住过的客人,尤其是有名有姓的证人。”
“到底你是什么人?你说你是周末先生?”
“其实呀,”萧珊瑚说:“我的名字是圣诞老人。我只是想送给郭女士一些有用的消息。姓萧的是个大笨蛋,他一心一意只想把调查得来的消息告诉他雇主,须要有人出面阻止他。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消息,对我言来太太危险了。我想你该是郭女士的秘书吧?为她好,你该把这消息早点告诉她。”
萧珊瑚把电话挂上,回去友谊宾馆旅社。他想今晚上睡不成了。
但是不然,啥事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