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锦天城刚经历一场春雨。
入夜后依旧是灯火通明，繁荣昌盛。
皇宫深处，女帝书房所处的风雅小院。那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君涧’。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
正装与身的他跟随着提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的女倌。整个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水浪拍打的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院中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让他的心也随水声顿了一顿又一顿……
抬脚踏入女帝书房时才灯火嘹亮。水晶帘落，纱幔垂曳。女帝那倾国倾城之貌及飒爽焕发英姿隐约幻现与眼前。
“臣，断云千参见皇上。”
适应了这里的明亮，着白色衣襟绣银线暗纹，墨发冠定发髻垂肩，脚踏长靴的断云千拖起长衫席地而跪。
即使前方那正在桌前似乎是在批阅奏折的女子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但君臣之礼还是要有的。
万俟早已褪下龙袍换上银丝而制的便服，随意系起的长发大部分散落与肩背上。虽然看似有些不够端正，但依旧是那么盛气凌人，王者之风。
“平身吧断王爷。”
视线一直在眼前这份信纸上，万俟看都没看跪在那里的断云千一眼，语气有些沉重的唤他平身。
断云千有些黯然神伤。唉，我的皇上怎不肯多看我一眼？自从囹圄一别，我跟着夏侯约惘的确学了不少东西，我难得那么用心……
“皇上在愁何事？”
立身与女帝面前，断云千笑的很轻，那仿若繁星的漂亮眸子目光有些深邃的看着放下那副如同密函一般信件的她。
“朕……咦？断云千？……断王爷这行头一换，刹那间朕还真是没认出来呢……”
方才，万俟凤眸中短暂闪过惊讶之色，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光芒还是让断云千不由得笑意加深。
“前些日子在天牢朕与断王爷你只是一面之缘，虽早知你面相俊朗，器宇不凡。但，没想到你竟生的如此秀丽……”
万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虽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却也是对断云千称赞不已。
“皇上，只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罢了。”断云千那标志性的轻声柔语，再加上那轻柔的笑颜。
本就有些阴柔之美的他那一笑甚是有些勾魂呢。
万俟自觉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凤眸轻瞥断云千一眼，眉头轻颦。有些话到嘴前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朕，朕叫你过来可不是要看你嬉皮笑脸的……”
万俟拿起那封密函，抬脚离开桌，走向断云千，顺道缓了缓自己那奇怪的心绪。
断云千自觉的欠身伏腰，看着慢慢走来的她。因为女帝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看着她，而他断云千可是要比她高一头……
“臣自然知道。那，皇上召见臣所为何事呢？”
眼前的女帝十四岁就做了皇，十七岁就领兵打了两年的一统七国的大仗。虽是在七国恣意妄为了这么久可毕竟年轻又不怎么过问人事，有时还是有些稚嫩的吧？
断云千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
直到万俟举起那份密函在他眼前晃了晃。
“密函上说，洛国诸葛卿那家伙在即将与朕两兵交战之际还在宫中招选秀女。朕觉得这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请你这个曾也是一国之君的男人前来猜猜诸葛大王此举究竟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呢？”
万俟话里有话，表情故作狐疑的侧目而视断云千。
针对这个问题断云千有些作难，“啊……臣曾经的确是一小国的男君王，而这诸葛大王也的确是男人……但……”
“但什么？”
万俟挑眉，她的确是不懂男人，但她懂诸葛卿那个强敌。
“但，臣是断云千，他是诸葛卿。皇上与他交手数次应该比臣更懂他的想法才是。如果皇上是要臣站在男人的角度而不是一国之主的角度来看诸葛大王此举的话……”
断云千故意停顿，还是那样坦然自若面带淡笑，眸子看着嘴角已挂上笑意的万俟。
“那臣觉得，诸葛大王他可是会走上臣之前的道路……他若贪图美色，定会国破人亡。”
语气那么平淡，断云千早已领会万俟的做法。
她，又在试探自己。
他，又猜到朕的想法。
朕会不懂他诸葛卿？他人虽风流但却不是贪色之人。朕想问的主题只是‘你作为一个男人对诸葛卿此举有何见解’……
朕没想到，断云千啊断云千，你果真是机智过人，从朕言语的细节中便知朕的想法……
“断云千，朕就喜你这跟夏侯约惘一样懂朕想法的过人之处。一年前朕没有拿下燕国没有收复夏侯约惘时，身边尽是些愚笨之人。现在朕不仅有了夏侯约惘又有了你断云千，而你又是博学多才之人，真是让朕欣喜不已啊！”
万俟开怀大笑，看着手中的密函，凤眸里闪过一丝精明之光。
断云千见她笑了，自己也按耐不住被她认可的喜悦，冁然一笑而出。
他的喜悦不仅是来源与作为她的臣子而被自己的君主而认可，更是因为爱她的自己被她所需要……
断云千表面还是那样坦然自若的，可心底默默确实欣喜若狂呢！
“断云千，朕……”
万俟收回放在密函上的目光侧目而视断云千，却对上他那勾人心弦的轻柔笑颜。
她的心底嗡了一声，奇怪的心绪再度油然而生，不仅如此还一时语塞了……
“皇上？您怎么了？”
“呃，咳咳。朕没事……话说刚刚朕想说什么来着？”
万俟回神后直接背身而立与他，迅速淡然下来，再度恢复她威武稳重的女帝模样。殊不知，自己乌黑的发髻下，耳尖竟有着些许泛红……
“嗯？皇上是不是想跟臣说说诸葛卿此举的真正做法啊？”
没有看出万俟的窘况与不妥，断云千边问边扭了扭因一直欠身而有些僵硬的腰背，总算是舒坦了些。
“嗯，没错。”
万俟不愧为一代女皇，稍作平息后便恢复常态。拿起手中的密函，面无表情将其揉成一团。凤眸中闪烁着必杀之光。
“朕认为他诸葛卿，是打着广招秀女的幌子，领女兵入宫秘密培训吧……要知，自朕为皇至今，很多女子都已比得男儿强。诸葛卿男人用完了，就该开始培养女人了呢……”
万俟句句直中要点，断云千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看来，以往以为女子不中用的诸葛大王也准备使用女兵了呢。不知他是否能培养出如同我王朝的女兵队那般强盛的军队来。”
“哼。不可能。他洛国四面环水，土生土长的洛国女子绝非我王朝皇室万俟一族的女骑士。他诸葛卿想玩，那朕就陪他玩到底！”
万俟抬眸一脸的嗤笑，勾起的嘴角带满了不屑。
她虽背对他，可断云千已感到她那把所有事都掌握于手的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