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旱是我的爷爷，很多时候我还是习惯喊他老秦，或者老爷子，每次我回到小院里跟他打招呼或者跟他侃大山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我，安心的讲着那些我心驰神往的故事。

        从小到大老爷子是唯一陪着我的人。那个时候的我对父母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老爷子从我记事开始唯一的一次对我摆黑脸就是那次问他那件事的时候。

        “老爷子，我老头老娘呢，看隔壁二狗傻蛋他们每次都跟我说爸妈催他们回去吃饭，为啥我这就只有你呢？”

        就这一次，唯一的一次，老爷子沉默了，一句话没说，抽了口袋烟，缓了缓，脸都落下来了。看了看我，只说了几个字。

        “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峰长大之后就能去找他们了。”

        当时的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然了，随着岁数的增长，我也知道了爷爷说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老爷子给乡亲们看相算命几乎是有求必应，只要你来了，有求于他，从来没有闭门不见过。只是，这么些年，唯独没有跟我看过相。小时候有一次我伺候了半天，求了半天，到最后只是换来了一脑壳。

        直到有一天，老秦陪隔壁老王喝醉了回到院子里，指着在院子里遛狗的我看了看，带着酒劲跟我说了真话。

        “老头子还有好些年可活，可不想提前下去，你小子天生异像，日月龙弑骨，你天庭向上，到顶有异骨，此骨长大，为鬼神莫测之命格，你的命，天注定。你的路只有你自己去选择，后世腥风血雨还是相濡以沫，就看你自己走的路了。”

        老秦说我的面相放在古代那就是万人之上，也就是帝皇将相格，动辄腥风血雨，一代帝君之命，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所以自然而然的，我从没相信过他说的话。

        话说如果真像是老爷子说的那样，那我不应该就是百无禁忌，万事皆旺么，谁伤害了我，那可不该遭天谴嘛。但那一天，老秦打了我一个脑震荡。

        上大学之后我想想，如果那次老秦不这么对我，也许我真的会跟老秦一起，就在这山下种种菜，看看风景，从早到晚，结婚生子，把孩子带到大，最后和媳妇一起终老在山里，多好，平平淡淡，也许这就是乡亲们口中所说的宿命吧，我当然也逃避不了。

        事情要从我小时候的一件小事说起。老秦是个很和睦的老人，你若是没有请教过他关于玄学的学问，基本上放在乡间那就是村夫老头一名。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总是喜欢在闲暇之余跟我讲中国古代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今天哪个王朝的皇上微服私访，明天哪个帝国的王的野史等等，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又给他换了个称号：秦大忽悠。

        老秦屋子里其实也没别的，就一大书架特显眼，进门左转就是，逢人串门都是第一眼把目光聚集到那里。

        书架很大，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古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包罗万象无一不有，我嘛，从小听老秦讲故事听到大的，这么多的书我也就懒得翻，也就偶尔想证实老爷子说的真假，才去随意翻翻，不像老秦，每次翻阅书架时，就像变了个人，风洁高雅，温文儒雅显得高深莫测。

        老爷子的屋子我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每次我和他抓迷藏都会在这里，就在那次，我偶然翻了书架上本《经术纲要》，也就是准备拿来看了玩玩，刚抽出来，书架翻了过来，整出来一内室。

        年轻人嘛，自然对新鲜的事物有着奇妙的感觉，我发现里面的书籍是我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几乎包罗了玄学五术的精要，奇怪的是，这些文字生僻精奥的书籍，我就像冥冥之中在哪儿看过，几乎能过目不忘。

        我似乎对于玄学方面有某些过人的天赋，老秦这些似乎是刻意隐瞒起来的藏书，不知不觉中我就把他们都翻了一遍，在脑海中似乎就有过印象。

        自从我翻遍了藏室中的书之后，大部分时间里，就在老秦给人推算看相的时候，我就坐着旁边的门槛上，开始学着和老秦一起偷偷地给人看相。每次都和老秦算的一模一样，但时间久了，我发现我测出来的结果比老秦字面上给别人的说法要复杂的多。

        这一切，也就我一个人知道而已，年轻人嘛，总有虚荣心，加上老秦又那么疼我，哪个孙子不希望让爷爷开心的，哪怕让他自豪一下下也好，然而忽然有一天，就在我在翻着那本《金篆玉函》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老秦忽然回来了。

        “这书你看过了？”秦旱看着我，忽然暴怒地问。

        我茫然的点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

        老秦的目光我至今都还记得，充满了无奈和迷茫，把我从密室里带了出去，就在门口晒腊肉的地方，抄起锤头对着我的头想都没想就砸了下去。

        那叫一个疼的啊，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我那受过这样的疼，我的额头上立马鼓起了个大包，顿觉天昏地暗，我就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仿佛多了点东西。

        老秦的眼光直视着我，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丢在我面前颤颤抖抖的，只说了一个字。

        “滚！”

        拿着这张纸，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山头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哪里记得这些，我只记得我一直没有回头，就这么执拗的一直向前走，这似乎就像是我命中注定的性格，带着对老秦的怨气就这么摸着额头向山外走。

        我坚信着，老头那一闷棍敲碎的，不只是我的额头，还有我和他的爷孙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说的那句话没忽悠我，我真有蟑螂的命，怎么都死不了，脑震荡的我在休息了一阵子之后，脑袋上除了鼓出来个囊肿，我竟然好了。

        那一天，正是我20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