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而不语，拉着范雨馨就走，走了一会范雨馨忽然停住，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三十元……往前挪一点！你，你一早就知道他会赔钱，所以你给了他三十元，你也知道有转头会掉下来，所以才让他往前坐！你……你真的会算？！”

        我摇着头一本正经的说。

        “你说什么呢，是他给我算命，又不是我给他算，我怎么会事先知道。”

        我虽然没有承认，可范雨馨的表情异常惊奇，看的出，刚才发生的事完全让她匪夷所思。

        “小伙子，请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宏厚深沉。

        我转过头才看见杨半仙气喘吁吁的站在身后，旁边多了一个老头，个头不高，瘦的跟猴似的，背是驼的，所以看不清脸。

        “九哥，就是这小伙子。”杨半仙指着我说。

        “鬼市虽然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但从开市到现在也百把年，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鬼市也有鬼市的规矩，小兄弟不显山露水三言两语就救了杨瞎子的命，名都不报就走，太不给鬼市面子了吧。”

        驼背老头声如洪钟，一听就是刚才喊我留步的人。

        我淡淡一笑礼貌的说。

        “姓秦，名峰，和朋友约着逛鬼市，有什么地方坏了规矩，还请多包涵。”

        “不急，天还找，好货都没摆出来，坐下来喝杯茶再走。”驼背老人有种莫名的威严，好像说出来的话没人能更改。

        鬼市里有茶摊，摆的都是大碗茶，来逛鬼市走累了，就在里面喝茶聊天，或者是把玩古玩，虽是凌晨可茶摊里面热闹非凡。

        我想了想和范雨馨跟着走进去，里面的人似乎都认识驼背老头，看他进来，纷纷起身点头打招呼，一看就是有些来头的人。

        “九太爷，您老早！”

        听着名字就够霸气，可范雨馨跟在后面怎么看，也没发现这小的老头有什么过人之处。

        等老头坐下来以后，我才看清他的脸，老头骨瘦如柴的脸上红光满面，印堂饱满，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老头端茶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叫九太爷，因为老头的左手居然有九个指头。

        “小伙子，今年贵庚？”

        “九太爷，您老客气，贵就免了……。”

        “谁给你客气了，你一个外地人跑到鬼市指手画脚，当着这么多三教九流各位的面，跑到这里来撒野，你打了杨瞎子的脸，就是打了我的脸，打我的脸就如同打了这鬼市所有人的脸，搁在以前，你们两个今儿就别想走出去，按规矩是一丈红，知道啥意思不？”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看你年龄大还尊重你，你怎么为老不尊啊，什么叫我们来捣乱，他了算命，我们给了钱，招谁惹谁了啊？”范雨馨从来没受过气，站起来大声说。

        “鬼市什么时候轮到女人说话的。”老头语气很轻，不过眼神冷峻，淡淡瞟了范雨馨一眼。“今儿不把话说清楚，都别走了。”

        “什么……什么叫一丈红？”范雨馨看老头盛气凌人，茶摊里面的人好像都以他马首是瞻，慢慢又坐下来。

        “鬼市的规矩，鬼市所有人一字排开，必须一丈地长，手持木棍，你也听过鬼市出好货，以前的时候，如果通报官府或者砸场子捣乱的人被抓住，就要从其中爬过，击打腰部以下部位，爬出一丈地能有气的就算捡回一条命，不过多半会被打的血肉模糊，爬过的地方血迹斑斑，留下长长的一道血渍，所以叫一丈红。”茶摊里面有人郑重其事的解释。

        我知道这是危言耸听，现在谁还敢明目张胆的排成对殴打人，更不用谁还会老老实实的爬一丈地，不过看这形势，我不说一个所以然出来，还真别想走出去，何况现在范雨馨真的吓的话都不敢说。

        “小子，你多大了？”九太岁看着我，嚣张的说道。

        “21，今年21岁。”我心平气和的说。

        “听说过燕九指这个名号吗？”老头有意无意的抬起左手，多余的第九根指头现在特别的明显。

        “没……真没听过。”我诚恳的摇摇头。

        “燕九指……我听过，我小时候就听我爸经常说起，在天门桥鬼市这一带，燕九指可是高人啊，听说算命摸骨，看相风水无一不精，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信这个的人可多，都想请燕九指给算算，后来……后来慢慢就没有再听到燕九指的消息，可能是现在没多少人信这个了。”范雨馨忽然抬起很认真的说，突然看到老头的左手，一怔。“您，您老该不会就是，就是燕九指？！”

        “燕同寿就是我，燕九指，那是以前的名号了，我收山已经几十年，命理相术早已不碰，呵呵，今儿想不到还遇到货真价实的同行，秦峰，我这老东西也歇了几十年了，来，今儿咱们爷孙就比划比划，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说到道上去了，你就是杨瞎子的恩人，说不上去的话……。”燕同寿重重放下手里的大碗茶。

        “让她先走，不敢和前辈比划，既然事情是我挑起来的，有什么我一个人承担，和她没关系。”我指着范雨馨说。

        “年纪不到，还挺重义气，好样的。”燕同寿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回答。“英雄救美选错地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人和你讲条件。”

        “我还就不走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我爸是……。”

        我连忙拉了拉范雨馨的衣脚，鬼市龙蛇混杂，范天雷又是混黑道的人，万一这里面有他的仇家，知道范雨馨是他女儿，深更半夜的真要动起手来，我倒是可以全身而退，要保护范雨馨周全还真是件麻烦事。

        燕同寿也不理会范雨馨，喝口茶漫不经心的说。

        “咱们先礼后兵，杨瞎子一知半解出来丢人现眼，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杨瞎子？他……他眼睛没瞎啊？”范雨馨很好奇的问。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半壶水就在鬼市招摇撞骗，遇到高人也敢大言不惭，你说他是不是瞎子。”

        杨半仙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头埋的很低。

        “真人面前不说假，签文是红颜美，休挂怀，桃李朝暮，吉人自在前，签是你抽的，你怎么能算出他今天的运势。”燕同寿问。

        “他眉间有，一眼看出，是祸从天降之意，嘴角有疮，财帛必伤，是破财是相，食口浮肿有口舌之争，地库塌陷，山林凌乱，是破败之局。”我胸有成竹的说。

        燕同寿转头看看杨半仙良久点点头。

        “想不到你一眼就能根据他面部的征兆推算祸福，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看不出来。”

        “签文是红颜美，休挂怀，桃李朝暮，吉人自在前，其实签不是我抽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掉出来的，所谓运由相起，我只是以签文结合他十二宫的征兆解释签文而已。”我心平气和淡淡笑着。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赔偿刚好三十元，又是如何推算出往前挪半步，就能避开掉下来的砖头？”燕同寿端起茶杯皱着眉头问。

        “红颜美，休挂怀，他地库塌陷，山林凌乱，是破败之局，他旁边摆放着瓷器，上面刚好是仕女图，是说他将碰坏瓷器，碎片刚好在他怀中。”

        茶摊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杨半仙半信半疑摸摸胸口，慢慢拿出的手中，竟然真有一块碎片，应该是刚才跌倒时，打破瓷器溅到他衣服里的，上面的图案赫然是一位侍女残破的头像。

        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连范雨馨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兰台有疮，财帛必伤，是破财是相，他给我看签文的时候，不小心挠破了疮，疮破财败，说明破财之时已到，桃李朝暮，桃是讨，李是三十子，刚好三十元，朝暮，天亮时分会被讨要三十元。”我喝口茶轻描淡写的说。

        杨半仙摸着下巴下面的胡须惊叹不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心悦诚服。

        “而最后一句，吉人自在前，他眉间黑线一线天，是祸从天降之兆，吉人在前，说的不是我，是方位，向前便能避祸。”

        燕同寿回味着我刚才说的话，放下手里的茶杯重新打量我。

        “刚才你说你多少岁？”

        “具体多大我真不知道，按照老头子的说法，我今年21。”

        燕同寿皱了皱眉头，嘴角慢慢翘起来，忽然惨然的摇头笑了笑。

        “二十，才二十岁，我今年七十九，算是白活了，人家叫我燕九指，都说我能掐会算，我算了七十多年，竟然还比不过你一个二十岁的娃，白活了，白活了。”

        “他……他真算对了？”范雨馨张着嘴惊讶的问。

        “观人一面能断祸福，这等本事，我燕九指自愧不如。”燕同寿黯然神伤的转过头对杨半仙说。“从今以后把你铁口直断的招牌收起来，你也配，他才是真正铁口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