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位太低了，我们公司。”男子摇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还在犹豫。

        余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响有或你的，像之前的跟多次一样。既然有了兰舟说的心理价位那么基本就是万无一失的。

        除非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余帆迅速否决掉了。她怎么可能骗他呢？她那么爱他。这就是他的信心。

        “抱歉。”对方负责人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的笑容一下僵硬在了嘴角。他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兰舟，正好对上她躲躲闪闪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

        “余总，这可是今年我们最大的客户，要不我再。”

        “行了，别说了，你们都先出去吧。”余帆伸出手制止了他们的说话。他知道他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客户丢了可以再找，可是兰舟如果再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那么之前自己建立起来的可都毁了。他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兰舟一改对自己温顺的态度，性情大变。

        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阻碍他前进的脚步，他原本只是当做她在耍小脾气，像以前一样哄哄就好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真是得寸进尺。看来，还是自己对她太仁慈了一些。

        他闭上眼睛，抑制住所有的怒气，尽管他现在连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既然是不听话的棋子，那么他留着又有何用？垂在两侧的手被他紧紧握起来。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骨节被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终于，没有了匆匆的脚步声，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泛着诡异的沉默。

        “你今天，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呢！”

        兰舟低下头，没有再说说话，睫毛覆盖下的眸子，看不清喜怒。

        “给我一个理由，你这样做的理由！”她听到他的咆哮，以及拳头落在会议桌上的声音，或许几分钟之后，那些拳头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已经不在乎不是吗？从那天晚上听到那些话之后。

        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问你话呢！”余帆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好像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可是。兰舟还是无动于衷，更加激怒了他。他不想动手，真的不想。毕竟这么久，他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拳头还是抑制不住的落在她的身上。记忆中这些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兰舟狠狠地咬住嘴唇忍耐着，没有任何的哭闹。心无法控制地往下坠，越来越深的陷落，好像万劫不复。

        打累了的话，他会住手的。她在心里这样静静的告诉自己。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悲喜起伏。

        已经彻底失望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天晚上？

        自己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听到他与别人在打电话。已是深夜，余帆因为在沐浴，所以特意开了免提，反倒让在门外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余总，新项目开发的那块地，有一些老住户不愿意搬。”

        “这种小事，就不用来请示我了吧。”

        “那么，还是按老规矩办吗？”

        “嗯。不过最近风声有些紧，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不能的话记得手脚麻利点，不要留下痕迹。”

        “好的，我知道了。”

        兰舟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他已经狠毒至此。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多劝劝的话，他会改变的。她突然害怕了，如果自己不，不会的，至少他是爱自己的。她拍着胸口告诉自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可是，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她顿住了脚步，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咽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兰小姐那边呢？她好像越来越坑距我们的行动了。”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没有回复。兰舟也停下来，听着他的回复。灵魂忐忑着，漂浮在半空中，安定下来。

        “一颗棋子怎么可能不听主人的话呢？”

        兰舟，你到底又在期盼着什么？

        五雷轰顶，伴随着余帆略带戏谑的口气。兰舟站在门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连呼吸都成了一件特别费力的事。心脏像被细线缠绕着，一圈一圈，留下苍白的窒息感。她用手扶着墙壁，每一步都像是走完了一生一样漫长，时间蹉跎着，直到回到卧室里把门反锁上，她才整个人瘫痪坐在地。

        她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但是因为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所以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整个人身子都在颤抖着，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原来人在特别特别的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流出来的啊。

        那么，我只是棋子吗？帮你一步一脚印走向成功的棋子吗？

        那么，你说过的你爱我呢？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都是在骗我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余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呀？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遇上你？

        为什么我会那么爱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爱你？

        余帆，为什么我要爱你

        “你放过我，好吗？”兰舟抬起头看着余帆，血猝不及防地顺着嘴角流下来。

        “如果你打累了，就放过我。”

        “好吗？”

        她踉跄着身子站起来，血一直顺着脖子流下来。白色的体恤衫被染红了一大片，在夕阳下显得特别刺眼。

        已是黄昏时候，从落地窗看出去，天边燃烧起大片大片眼红的云彩，像热烈得颓败的感情。

        像他们的感情，穷途末路。

        “放过你，呵。”余帆自嘲地笑着，一把推开抓住他衣袖的兰舟，因为用力过猛，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我告诉你，从我遇见你开始，我就不可能放。”

        “砰。”

        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人听起来模糊得不真实。兰舟重重摔倒桌角，因为撞击得过猛，桌子上的物品渐次掉落下来。

        “啪！”

        “啪！”

        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耳边爆炸开来。听着让让想到绝望。

        谁都没有料到。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兰舟垂在左侧的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钝重的疼痛沿着手臂一直传遍了全身，她看着焦急着向自己冲过来的余帆，突然放开声音大笑起来。这一辈子，她从没笑得如此放肆过。拜你所赐阿，余帆。

        终于，终于，不用在戴着手套了吧。

        因为，以后她不再有兰花指了。

        或许，也没有她了。

        在余帆抱起他的那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开，朝窗户的方向跑过去。

        “不要！”余帆惊呼出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一瞬间，他看着兰舟张开翅膀，从眼前飞下去，那颗垂在眼角的泪痣轻颤着，像是也要飞起来。

        “若你不争，不欲，不贪，你们便得到安慰快乐，反之，终其一生，不得善终。”

        他有听到那个老人的声音，在脑海中不真切的响起。

        兰舟，对不起，对不起

        他颤抖着身子，向窗边走去。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可是，我记得

        我说过的，我照顾你，

        一辈子。

        “我想喝水。”兰舟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阮落，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哦，我去到。”阮落的思绪从故事里飘回来，后知后觉地回应着，站起身给她倒水。

        兰舟看着窗外，眼睛里像是起了大雾，没有任何的焦距。或许是谁忘了关窗户，风肆无忌惮地吹进来，她低下头看着双腿一下的地方，空荡荡的裤脚被风吹起来，轻轻摇晃着。

        “好了。”阮落把水递给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疼惜。心生感激，素昧平生的人反而让她温暖起来。

        “谢谢。”她伸出只剩两个手指的左手，夹起水杯仰头喝下。原本右手的位置，也只剩下一只空荡的衣袖在风中摇曳着。

        “你恨他吗？”

        “没有恨不恨，只有愿不愿意。”她轻轻回应着，或许是她幸运，又或许是得到上天的眷顾，她竟然没有死，只是丢了两只腿和一只手。

        即便是这样，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她闭上眼，长时间说话已经让她精疲力尽。阮落知道她需要休息，也没有再惊扰她，轻轻地退出房间，把门掩上。

        刚刚压抑着的眼泪终于得到了释放，不动声色地滚落下来。

        余帆，她还活着，你呢？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