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旅》第六章

        说起茉莉，我有说不完的话，茉莉像所有唐氏儿一样，身体极其柔软，这应该是一种病态，她能够把脚轻而易举地举到自己的面前，比方说电影院里的座椅，她正常坐着，想系鞋带的话，随便一抬，就能够把脚翘到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然后悠闲地系着鞋带，让边上看到的人大吃一惊，一般人是万难做到如此的。还有她能够将手指随便一掰，局能够挨着手腕，简直跟没有骨头似的，令人吃惊。

        除了吴茉莉以外，还有一位女生也是唐氏儿，她的名字叫袁圆，她是个蛮可爱的女孩子，话不多，但是心里有数，她非常会模仿，她拿纸片做了个手机的模子，模仿发手机的样子，模仿得可像了，如何打电话，如何发短信，如何向上翻页，语音说话，等等，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为此我惊奇了半天，老师们告诉我，唐氏儿共同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模仿能力十分强，这一点，在后来的排练当中也得到了证实。

        还有一个小女生，我也要说一说，她是山东人，名字叫周莉莉，她长的样子很可怜，眼睛翻着，俗称疤拉眼，她的小嘴总是撅撅着，大门牙暴露着，她很瘦很瘦，让人一看就会可怜她。

        很多大学生志愿者来学校活动，都会送给她礼物，要么是文具，要么是小挂件，要么就是书。她有个很可取的优点，就是她爱看书，她总是拿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练习写字，她写的字就像是小学生那样的，间或还会发现有些错别字，我曾经给她指出过一些，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会不会改正，也不知道，对他们的要求不能太高的。像她这样喜欢读书的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把我女儿小时候看的《格林童话选》送了她两本，希望能够帮到她。

        周莉莉对家的感情很深，总是告诉我她家又装修了，她和她奶奶一个房间，她妈妈是开超市的，答应给她买手机呢。有一次她妈妈要来学校看她，她就一直在客厅里等，让人看了心酸。

        这些孩子们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之处，他们或先天或后天遇到了可怕的麻烦，导致他们不能够正常地生活，但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多余的吗？我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上帝造每个人的时候，都是有他的用意和美意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他们的世界是我们所不太了解的，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我们仍要去靠近他们，去了解他们，去帮助他们，他们不应该自生自灭，他们也有追求美好的权力。

        我非常敬佩那些常年照顾着他们的老师们，这里的老师都朴实无华，用她们的话讲，整天跟傻孩子在一起，自己也傻了，这虽然是一句调侃话，但是确实事实，这里的老师们都特别实在，她们就像是修女一样，成天跟孩子们混在一起，任劳任怨，一干就是十几年，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不过是每个星期来上一次课，而他们也是长年累月跟孩子们在一起，怎么能不令我敬佩呢？

        还有一位女生我一定要说一说，她的名字叫张源源，他的体型很胖，甚至说是跟硕大。尽管如此，她仍然喜欢跳舞，她上课十分认真，积极性特别高，她跟我说她原先很瘦的，后来生病了，才胖的，她有一个姐姐，特别会跳瑜伽，放假的时候她会跟她姐姐学习瑜伽，在我的瑜伽课上，她总是拿个小凉席在台子上铺开来做，碰到有的需要用腿的动作时就跟我说腿疼做不了，对于身体有问题不舒服的学生，我从来不勉强他们，每一次我都回应她，疼就不做了，她也很想参与到节目中来，但是因为太胖了，没有合适的衣服，只好作罢，她还挺遗憾的，后来我想办法给她安排节目，根据她的身体条件和特长，编了小品和朗诵，只可惜还没有实施，她就去世了，我知道以后掉泪了。后面我要专门写一写这个学生，为的是纪念她。

        我想想还有哪个学生忘了交代，对了，还有一个女生叫张丽，她性情温和，总是笑咪咪的，吃饭细嚼慢咽，不紧不慢，她总是爱背个书包，无论到哪里都是如此，上课的时候，就把书包放在我的小推车里，这是她的习惯，大概她觉得这样有安全感吧？她的家就在附近，每天下午四点半左右她妈妈会开学校接她，她一看到她妈妈，马上背起书包就跑走了，这让我联想到幼儿园里接孩子的场景，他们就是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张丽不声不想的，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她也从来不争什么，我倒觉得她活得很轻松，与世无争，逍遥自在。

        越来越临近表演的日期了，随着大家练习次数的增加，“爱我中华”这个舞蹈终于有眉目了，只要人齐，基本上没有问题。在表演之前，杨校长还特意安排了一次小型的演出，就算是练兵了，是去一个社区表演的，我没有去，据说效果还可以。

        世界智障者音乐节租用的场地是在中国大剧院，在正式演出之前先去彩排了一次，孩子们很听话，要在哪儿等着，就在哪儿等着，不让说话就不说话，比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还好带。

        走台的时候，我们老师还可以坐在观众席上，抓紧机会给孩子们拍了几张照片，他们穿的是红校服，很整齐，幸亏走台的时候拍了照片，正式演出的时候，我们只能在后台，孩子们演的时候，我从幕侧的窗户玻璃处拍了几张侧面的照片，效果就差多了，那时我的手机还不太好像素不高，真是可惜没有给孩子们留些好照片。

        不过在化妆间和大剧院的外面大家还是合了好多影的，留个纪念挺好的，那些照片我都珍藏着，大家在群里也共享了。

        在后台等候上场得时候，他们起初也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的，后来前台的老师过来提意见了，一旦要求他们不说话，他们还是能够办到的。

        他们的演出很成功，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所谓紧张不紧张的，不管台下坐的人官职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一样的，就像是校内联欢会一样，在他们的脑子里是没有讨好或者献媚这种念头的，所以我喜欢他们，我喜欢的就是他们这种纯粹的劲儿。

        和孩子们同台演出得还有其他智障者，他们有很多乐器的节目，有电子琴，有二胡，还有架子鼓，其实别看这些孩子们的智力有问题，他们的乐感却相当的好，有一次在学校院子里放音乐，放音乐的老师放错了版本，孩子们跳到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全体停了下来，音乐不对，所有人都这样说，可见他们对音乐的感悟相当不错呢，在他们中间有不少孩子一听到音乐就会忘乎所以地翩翩起舞，那副专注的劲头真是令人感动呢。

        老师介绍说，学校原先也有架子鼓，有的学生还会敲呢，高大鹏也学过的，后来不知道架子鼓是坏了还是没有了，这个项目没有再开展下去了，真是可惜，我暗暗想，有机会一定恢复这个项目，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出了中国这些智障孩子们外，我还有幸见到了不少国外的智障者们，他们的年龄比我们学校里的孩子们偏大一些，有的都是成人了，他们也都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体上的问题，有一个像霍金一样的坐在轮椅上的小伙子，用手在地上跳舞，在他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残疾人的悲哀，让人肃然起敬，我经常在想，如果我遇到像他那样的境况，我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去直面面对？并且活得精彩绝伦？不知道，我同情他们，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我变成他们那样，我会怎样如做？

        这个年轻人给我的印象最深，另外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不幸的人，令我十分惊奇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非常好，非常阳光，他们自成一个群体，相互扶持和帮助，让我看到了群体的力量，参加这个世界性的活动非常受益。

        孩子们通过这些社会活动增长了见识，他们对待外国人态度非常自然，尤其是高大鹏和赵天龙，一点都没有害羞害怕不好意思，相反他们的态度很让我惊讶呢，他们会搂着外国人的肩膀，亲昵得不得了，就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在分手的时候，他们还会高高地招着手跟外国友人告别，并且大喊着“我会想你们的！”简直就像是老朋友一样，他们倒一点都不见外啊，搞得连旁人看了，都非常感动。其实，他们完全是初次见面，这些客套一定是外事活动多了以后自然学到的，也算是一个收获吧，他们做得那个自然哟，我都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