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兵分两路走
-
小说名称:《晴天堑》
作者:心砚
字数:3309
更新时间:2016-05-10 17:23:17
第二日天刚亮,外面还仍是灰蒙蒙的,叶子衿便被陆离叫醒。他昨晚后半夜才睡着,此刻被叫起自然是大为不情愿;又睡不惯竹床,此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昏脑涨。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坐起身。
竹门被“嘭”地一声打开,陆离一身雪衣,仍未束发,冷着脸,就站在叶子衿这屋的门口,似乎在催促他赶紧上路。
叶子衿当然是有自觉的。本来昨日就不该在这里过夜,这里姑且也算作玉书阁里面,虽不知陆离到底是谁,但他作为叶家独子,还是有不少人能把挤在人堆里的他认出来的,何况昨天他是大摇大摆进的这里。先前从未进过这种地方的叶子衿,自觉这样确实不妥,不过此时再想起来,已然晚了。
走就走罢。
叶子衿迅疾穿戴齐整,出得屋去。门口的陆离自然早已走开。
厅堂的桌子上放着一小碗小米粥,另有小菜三碟,分别是酱乳黄瓜、酱嫩生姜、豆腐乳,乳黄瓜是墨绿的,嫩生姜是金黄的,豆腐乳有一红一白两块,四色齐集,相互映衬之下煞是好看,无端增人食欲。
叶子衿虽然也外出做过不少任务,不算娇贵,但他常常早起赶路、做任务,因此早饭的食量一直不小。此刻见桌上只这么一小碗小米粥,也不知是否是陆离“赐”与自己的,就算三碟小菜再夺他眼球,主餐的分量却如此之少,顿时又沮丧又尴尬,动筷也不是不动筷也不是。
陆离早用完了早饭,他一向是早晨不干事的人,早饭吃得少,因此并未过问叶子衿的意思,只按照自己平时的量给他准备了一份早饭。此刻见叶子衿犹犹豫豫畏畏缩缩,便知其中缘由。
“你带钱了么?”
这问题叶子衿听得糊涂:“你见过逛花街不带钱的主吗?”
陆离听他如此反问,心中一阵不快,强忍道:“自然见过。不过你带了就好,我这只有这么多,你自己出去买早饭吃吧。”
叶子衿心道:原来他是这个意思。点头赞同,坐稳了喝粥。
粥喝到未及一半,只听屋外“噼啵”一声,及其清脆,似是有人踩在枯叶上的声音。脚步声虽轻,但仍借由二月不暖和的空气暴露了出来。叶子衿一惊,他记得陆离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
他不敢再继续喝粥,举到一半的手臂就这么悬在半空不再动弹。他运起内力集中在头部,听觉、视觉、嗅觉顿时放大了数倍,数十丈外的声音、事物、味道无一不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倏而听见“嗖”的一声,一支远程箭破风而来,直钉在窗缘上,入竹三分。
看来来人也并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叶子衿正思索之际,陆离已一手拔丨出箭,细细查看。
箭杆与箭镞接头之处系着一根细绢带。陆离蹙了蹙眉头,继而往箭杆上摸去,果见杆上细细雕刻着龙凤纹,而杆内中空,箭羽比一般的要长上一倍左右,且为黑羽。不仅黑,而且黑得发亮,显是细心保养的。
“我想这个应当是给你看的。”陆离将那条绢带递给叶子衿。
叶子衿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匆忙告辞,夺路而走。
绢带上草书十二个字:竖子小儿,恶童已擒,速来迎客。
“竖子小儿”指的自然只可能是叶子衿,而“迎客”是郊外一座酒肆的名字,在离驿站不远处,茅草屋,十分简陋。
话说前一天晚上,陆青卿见了那竹屋,登时脸色煞白,她向叶子衿交代几句之后就原路返回了。来路凶险,她料想那几个人不会在原路截杀她,况且当时据她观察,那兄弟四人其中一人身亡之后,另外三人应当早就回去了;而另外三人,来时只纠缠叶子衿,意不在索命,想必也不会向自己下杀手因此她很是放心大胆地原路返回了。
走到半路,想起那竹屋,继而联想到十年前自己的生活,心中暗暗压抑,神思不宁,险些走错路。闹了这大半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难免有些疲惫。她一个小姑娘家,只身犯险,本来应该紧绷神经,但她总忍不住想东想西,分了神,竟生出丝丝疲惫之感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花来。
正当时,她脚下一个趔趄,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身形颠倒,已是被人用绳索圈住了脚踝,倒着吊在了竹竿上。这里的竹子都是长了许多年的老竹,比正常竹竿高上一倍,又强韧不少,陆青卿身材小巧,正像十二三岁的少女,她被吊上去之后可算是吃尽了苦头。那竹子由于弹性甚佳,陆青卿被吊上去也远不及它的最大承重,却将她吊在快末梢处晃来晃去,不仅忽高忽低,而且因为她被吊上去时重心不稳,此时还由于离心力绕着一个中心点打转,晃得她晕头转向、苦不堪言,连自己裙摆倒挂也顾不上,只得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她就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
黑暗中走出三个人,正是前半夜缠斗叶子衿的那三个。她紧锁眉头,不相信自己判断哪里出了错,也不想向他们求饶,先前的害怕只是一瞬间的,现下她冷静下来,倒也丝毫不胆怯,只好奇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好像跟你们无冤无仇?”
那三人倒也客气,一个回答:“得罪了,还请姑娘恕罪。在下是那位大人派来的,本只是想找叶公子,可是如你所见,现在我没办法,只得想出这个馊主意,还请姑娘见谅。”
另一个显然是暴脾气:“赵连生,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什么意思?”
赵连生道:“什么什么意思?”
暴脾气道:“江湖规矩,第一自报家门,第二说明来意,第三办正事。你刚刚连自己是谁都没说清楚,就把我们直接忽略过去了?这不是摆明瞧不起人吗!”
陆青卿暗觉好笑,心道:你这话虽然说得不错,但第二条和第三条他显然也没做到,你净想着自己被忽略了,可不是同他一样的自私自利么?随口问道:“那剩下两位大哥……阿不,大侠,请问你们尊姓大名呀?”语气上似乎很是欢快,完全没感觉到这是个被倒吊在竹竿上的小女孩。
那暴脾气一听,很是得意,当即抢着自报家门:“我是齐虎!是逸石寨猎队总帅。刚刚那个说话莫名其妙的书生是我们寨的军师;还有那边那个……”
他话还未说完,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秦策,突击队总帅。”言简意赅,简单粗暴。
齐虎话多,又忍不住说他:“冰山,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嘛!小姑娘家都要被你冻死了!”
秦策:“……”话外之音:多说无益。
齐虎有些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腰侧猎刀便作势要砍,幸而被一旁的赵连生拉住:“老齐!”转头向陆青卿赔了个不是:“姑娘勿怪,我等并无歹意,只是委屈你跟我们几日了。你若答应,我们这就放你下来。”
陆青卿先看他们仨吵的吵闹的闹,看好戏的看好戏,完全把自己晾在一边,心想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也不恼火,只觉得这种体验似乎世间难有,应当珍惜。只是吊在竹竿上久了着实不好受,此刻听赵连生这么一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就算他们居心叵测,但首先得下来再说。立马答应了。
只听赵连生又道:“秦三弟,有劳你了。”
陆青卿当他是请秦策放她下来,正等着他来割断绳索,不料秦策却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取下背着的弓,又拿出一张纸条,不知上面写了什么。秦策将纸条系在箭杆上,瞄准了竹屋的方向,拉弓射箭。
当是时,不远处“啪”地一声,几人均未及反应,秦策手中的弓尚未拉满,便被一颗石子打中了手腕。又“啪”的一声,打中了他膝盖。林子里本就极静,陆青卿五感甚佳,又通药理,当时就听声判定:秦策的右手腕是要废了,右膝盖也好不到哪去。
赵连生大叫一声“不好!”飞身割断了绑着陆青卿的绳子,扛起陆青卿就跑,边跑边叮嘱齐虎:“老齐!快走!背着三弟!”
秦策右膝中了暗算,虽不致残,但疼痛难当,走路已很是困难,哪里跑得动?但他天生一股傲气,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想欠齐虎的人情,应声道:“不用,扶着。”
齐虎拿他没法,应言将他右臂绕过自己脖子搭在肩上牢牢抓住了,右手扶住他腰,用力往上托住,力图减轻他负担。四人磕磕绊绊跟着前面的赵连生跑,后面的人穷追不舍。
陆青卿夜间目力也不比白天弱多少,她被赵连生扛在肩上,头在他身后,正好抬起脸就可看见后方情形:除了齐虎和秦策两人,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两个人影,因为是身着黑衣,似乎还戴着黑色面巾,无怪刚才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这两人功夫都俊得很,连轻功一流的陆青卿都要赞一声“好俊的轻功!”。
当下催促赵连生快跑。赵连生跑的急了,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几人一时畏手畏脚,犹豫再三,不敢再跑。
陆青卿道:“放我下来,我答应了你们便是,现在岂不是逃命要紧?”
赵连生听她语气颇为自信,索性赌了一把:“你有办法?”
“你既是军师,总读过一些奇门遁甲的书罢?”
“正是。我自然也看过的。这里的路径与此有关,这个我确实看出来了,不过似乎不只是如此,还有些别的……”
“这个你自然是看不出了,毕竟现在这世上懂这个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我恰巧就是这其中之一。”
陆青卿落地,在脚踝处揉按几下,道:“一会儿你们都跟着我跑,千万跟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