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下午在墙角喂蚂蚁的时候,被黄角树下打牌的社区的社长叔叔急匆匆跑来告知的。他满脸同情的看着李雾说:“小雾啊,你妈妈出事了,现在在市中心的医院抢救,叔叔开车送你过去啊,乖。”
她在妈妈走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现在听到消息,她也没哭。静静地把手里的红豆面包搁在柜台上,拿了钥匙,锁了门,便跟着社长叔叔出去了。
社长叔叔骑摩的送她去的,她穿的不厚,路过江边的马路,她还有点冷,但是她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抓住社长叔叔的衣角。
长这么大,李君如还没有让她经历或者感受过这种关于悲痛或者死亡的事情。
在柳城的邻居中,也有一些阿公阿婆寿终正寝去世的,但是大家都很开心,虽然是丧事,但那就像是一场欢送,快乐的欢送,没有痛苦与悲伤的。
如今她坐在这儿,看着这几个陌生的面孔,哭着闹着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反映,于是只好安静的看着。
江天媚的妈妈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来,心思一直放在李殊的身上,她也劝过她,骂过她,逼着她去相过亲,可是这些都没有用,最后只好任由着女儿。
如今女儿出了事,她愤怒李殊,也特别的后悔,早知道有今天的话,再怎么着也不会让女儿如此执着的把心思放在李殊身上的。
李殊的妈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为李殊辩解,继续趴在丈夫的怀里小声的哭泣着。
他们都对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的那个小女孩很好奇,但是也没敢上去询问。
十年前的人,发生的事情,他们做大人的都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一同发生车祸的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李殊大学的女朋友,也不知道她是江天媚的朋友。
他们在沉闷的逼仄空间里,相互打量,相互好奇,但是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尴尬氛围的心情。
手术还在进行着,红色的指示灯,安安静静的挂在门上方,似乎对周遭的情绪与氛围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大家已经习惯这等焦灼无望,又抱有一丝幸运的期待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医生断断续续的从里面走出来,神情疲惫并且麻木。
接着推车便推了出来,也有医生抱着病例的文件夹从里面走出来,向医生交代。
李君如抢救无效,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江天媚截肢成了植物人,醒不醒得过来,全靠天意。李殊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过些时候就会醒过来。
李雾个子小,站在人群背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世界里,只有李君如一个亲人,从小就母子俩相依为命。
她呆呆的,木木的站着,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她想找点什么依靠的东西,习惯性的去摸荷包里的笨蝉。
触摸到空空的荷包,才突然想起,在坐社长叔叔摩的来的路上,她不小心把笨蝉弄丢在了路上,叔叔的摩的开过去,把笨蝉碾得粉碎。
那时,她忙着担心李君如,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心笨蝉。
现在,她真的孤身一人了啊。
该怎么办呢?十一岁的她根本就不知大怎么面对眼下所发生的一切,根本来不及消化。
医生在问谁是李君如的家属,她从缝隙里钻进去,默默地举起手。
医生不解的看着这双干净清澈的眼睛,说出了疑问:“就你一个人?”
“嗯。我的妈妈只有我。”
“那你爸爸呢?”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着头,有点哀伤地说:“我的爸爸也在里面。”
这下子,轮着双方的大人吃惊了。
李殊的妈妈从丈夫的怀里伸出头来,眼角还挂着刚放下心流出来的喜悦的眼泪。她不可置信地说:“你说李殊是你爸爸?”
“嗯,是啊。”
这下连李殊他爸也不淡定了。
他弯下腰,声音略带颤抖地李雾:“你的意思是,你妈妈叫李君如,你爸爸叫李殊?”
“对啊,没错。他们是我的妈妈爸爸。”
江天媚的妈妈指着李殊的父母,怒气冲冲地质问:“好啊,你儿子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让我们媚儿整天痴缠着他,你们,你们,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江天媚的爸爸不好说什么,有苦难言,他也愤怒伤心但是没有自己妻子那样无理取闹。
这是一件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事情。
面前的女娃至少十来岁,那么倒退十年,李殊才二十出头,还在念大学。他怎么可能才那么大就有了一个女儿啊。
况且他们只知道李殊在大学谈了恋爱,但并没有多久就分手了,之后的生活里一直都只有江天媚一个女人的出现。所以他们才觉得江天媚迟早会是自己的儿媳妇。
没想到自己的孙女都这么大了,这怎么可能啊。
李殊的妈妈一直在摇着头,显然是还没有消化好这个惊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