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并不在意苏焕的话，在他看见院内桃花树后的袍角后，转身进了屋。

        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够干涉的。

        玉山似乎是刚刚起床，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撑在床上，衣服从脖子一直开到小腹。若是他没出家，就凭他撒泼耍赖的功夫，去个卖身的地方完全能够发家致富。

        玉山啧啧嘴，“打仗前还不忘还钱，真是个好青年。”

        黎离坐在桌子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在送别亭收到了前辈的消息。”

        玉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小心翼翼地问，有些不敢确定：“庆龄……？”

        黎离点点头，“一封信和一张大碟片。信中涉及机密任务，但是这张碟片确是送给你的。”

        玉山缓缓从床上爬下来，系好衣服，突然有些不敢面对。

        黎离看得出他的犹豫，但是眼下他有军务在身，并不准备掺手这件事情。准备开口道别时，却被玉山打断：“送别亭……来回二十里，你就只为了给我送这张碟片？”

        黎离实话实说：“是，别人我信不过。”

        玉山没有接话，静默良久，黎离把碟片放到桌子上，刚迈出半步，身后就传来低低的声音：“谢谢。”

        黎离怔了一下，相识这么多年来，玉山给他添过无数麻烦，却从来没向他道过谢。

        黎离轻笑了一声，跟上半步，出了寺庙。

        屋内玉山摸了摸碟片，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弯成月芽形状的眼睛里满是欣喜与兜不住的情意。

        吩咐烈山那个十分需要磨练的小兔崽子借来留声机，把方圆十几米的人都赶去厕所挑粪，玉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就差把耳朵塞进去了。

        听了几分钟，却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杂音，时而尖锐，时而模糊。

        但是很快，她的声音就从喇叭口里传出来。

        “玉山，玉山，玉山……”

        只是一声声的呼唤，似是迷梦中的喃喃，又似情人耳边的低语，一声比一声牵动他的心。

        “玉山，我现在还是不能回去，美日英现在给苏联施压，导致苏联也是进退两难。”

        “玉山，什刹海的荷花都开了吗？”

        “嗯开了，特别好看。”玉山一个人，对着虚无的空气道。

        “苏联这边好冷啊，好想念北平。”

        玉山：“嗯，我知道，你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恋家。”

        “我想去什刹海看荷花。”

        玉山：“我也想去，和你一起。”

        “和你一起。”

        两句话重叠在了一起，玉山的心跳如雷，对着虚无的空气付出了一生的真情，“你愿意嫁给我吗？”

        留声机里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让她说的话都有些不连贯，“如果……回去，你能不能……娶……娶我……”

        末尾处，还有一个有气无力的“起”字。

        玉山几乎就是跳起来的。

        那个“起”字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有了前一句话，就足够了。

        那个下午，从厕所挑粪回来的小和尚们围着年轻方丈的禅房一脸惊恐，只见自家方丈抱着留声机在那里来回亲。

        来来回回，五遍之多。

        小和尚一边念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边敲打着木鱼，希望能给方丈辟邪。

        这是玉山一辈子中最幸福的时刻。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起”字，其实是宋庆龄未道完的歉。

        “对不起，若有来生。”

        作者哔哔哔：征集一个玉山出家前的曾用名，没有什么要求，尽情发挥，征集不到不更新……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