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进门，就和眼睛红肿的管彤打了个照面。

        管彤见是我，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给门开了个小缝，轻声说：“郡主，夫人醒来得知孩子没了，哭闹到现在，将军怕夫人撑不住，只好点了夫人的睡穴，刚刚睡下。”

        我叹了口气，将木莲冻递给管彤：“你顾好自己，若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夫人。”

        “是。郡主。”

        “你先下去吧。”

        我将门推开，房间里暗沉沉的，应是将帘子拉上了，我看到表兄坐在桌旁。旁边放着一杯水，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千雅姐姐正躺在床榻上，睡熟的她十分安静，即使是这么昏暗的环境下，那悲伤的气息却好似能觉察。

        我到桌旁，到表兄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良久，我才听闻表兄轻轻的，淡淡的一叹。

        我抿了口茶，不知道这茶是什么滋味，“表兄，你和千雅姐姐的时日还长。孩子——还会有的。”

        他“嗯”了一声。然后开口：“千雅就劳烦你了。”

        我放下杯盏，问道：“你要去哪。”

        “回军营。”

        “可是千雅姐姐想见的不会是…”

        “星儿！”

        他突然叫住我，阻拦我继续说下去。

        “你心里有没有千雅姐姐，如果你对千雅姐姐关心多一点，也许她现在就不会躺在那。可是现在呢，千雅刚没了孩子，你就要回军营。”我恨恨地看着长毅，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千雅姐姐，怎么能。

        “星儿，东林多次犯我北疆边境，过不久也许就是一场恶战，纵使我心中也难过，但又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国事为先。”

        我仍是看不清长毅的表情，只是回应他的，是我的一记冷笑。

        当初爹因为国事，可以将姜家抛下，可以将我抛下，现在长毅为了国事，可以不顾千雅姐姐丧子之痛，只是轻描淡写地让我来照顾她。我没有什么心怀天下的气概，我只知道若连小家都顾不好，如何顾天下。

        东方衍呢，他会吗，如果有一天为了天下必须舍弃我，他大概也是会的吧。

        我还未死心地问道：“表兄同意和千雅姐姐共结连理，可是因为裘家兵力，可以稳固我姜家地位。”

        长毅静静地坐在那里，将杯盏拿起，放下，重复着这个动作。

        我一直都没有听到表兄的回答，安神香袅袅吹起，困意袭来，在我睡得迷迷糊糊之前，我忽然明白了，我不能断言表兄心里到底有没有千雅，但是，他联姻的目的是明确的。我不知是喜是悲，因为我不能责怪表兄，也无法对千雅坦白，可好多时候，我们只能无能为力。

        *

        我是被门外细微的响动给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和屋内一样黑了。

        我明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可是醒来的时候，为什么是在软塌上，莫非是表兄…可是他明明走得很早。

        我头有点重，可门外的声音还是往耳朵里钻。

        “虽然郡主下午在街市上看起来很高兴，可是奴婢知道郡主是尽量不想去想这件事情。”

        “那郡主可有用过膳？”

        “并未，就连木莲冻买来，也未动几口。”

        “朕知道了。”

        东方衍？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勉强起身，若不是他们刚才的谈话，我才发现我已经一日未曾用膳，连步子都有些虚浮了。

        顾不上穿鞋，我快走了两步，过去打开门。

        东方衍站在庭中，双溪正在他跟前回话，见到我，双溪便退下了。

        “星林，你醒了。”东方衍看了看我，又看到我光着的脚，蹙了蹙眉走了过来。

        北疆家家户户都会在地上铺暖毯，一年四季都是，所以其实我并不觉得很冷。

        我往里面看了一下，千雅姐姐还是下午那个睡姿，想必是累坏了，才会这么久都不醒来。

        东方衍已经到我身前了，掰过我的头，有些责怪地说道：“怎么不穿鞋。”

        我松了扶在门上的手，更加站不住，干脆直接靠在他肩上。

        东方衍为什么每次都要再我快失去希望的时候出现，如果他不出现，也许我能洒脱地看淡一切，也许…没有也许。

        他顺势揽住我，用大掌探了探我的额头，声音带着些温柔：“怎么了。”

        我是暖呼呼的，而东方衍因为在外面站久了，有些凉凉的，我轻声回话：“累了。”

        东方衍看我实在是累坏了的样子，突然将我打横抱起，道：“先穿鞋，穿好鞋带你去用膳。”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由着东方衍帮我把鞋穿上。又忽得把眼睛睁开：“你不在宫里，没事吗？”

        东方衍笑了笑，捏了捏我的鼻子：“有事啊，可是怎么办呢，星林好像更重要些。”

        我也笑了，东方衍和姜长毅，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