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空仍然一片浑浊。

        空气里弥漫着悲伤的味道，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糜烂，在毁灭，在消失。

        那日，风很大。

        残缺的黄叶漫天飞舞，在阴暗的黑云下笼罩若隐若现，一股冰凉掠过眼角，眼眶蓦然湿润了，红红的，但并没有多想哭。

        断桥上，时远还在讲故事，他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出微眯的眼睛，身着纯白色的衬衫，在朦胧细雨的衬映下，格外好看。

        时远是个讲故事的人，但除了渡一，他没有任何听众，每每渡一问他的时候，他总会回答说，桥会听，风会听，云也会听.……

        小时候，西街总有一些小朋友在断桥下大声嚷嚷着，看呐，那个疯子又再胡言乱语了。

        那个时候的时远还没有戴口罩，有着干净俊俏的小脸，他的唇瓣一张一合，眼角也弯弯的，眼神很清澈，目光柔和的看着远处的渡一。

        一晃，十年过去了。

        时远依然在断桥上，依然用宠溺柔和的目光看她，依然在自言自语的讲故事，讲给桥听，风听，云听。

        渡一双手揣进口袋里，拢了拢黑色的大衣，走上断桥，坐在时远的旁边。

        “……那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我极度恐惧人类的同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人类死心……”

        “他们的责备才是亘古不变的人间真理，只是我无力践行真理，无法与人共处……”

        他讲的是太宰治的故事，他曾告诉渡一，太宰治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人，他有一颗无法与世界共处的灵魂，注定一世孤独，一世悲凉。

        片刻，她没再听到他的声音。

        “怎么不讲了?”

        她微微偏头问道。

        时远转过身，在黑色口罩的遮掩下，渡一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渡一，我会带你回去的。”

        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没想多问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打破此刻的安静。

        是默瑶。

        渡一接通了电话。

        “老头子让我给你个东西，我在渡七等你。”语气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什么东西?”渡一问。

        “废什么话啊？让你来就来，快点，我懒得等。”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默瑶几乎是提着嗓子喊的。

        渡一挂了电话，转身望向时远。

        “我得走了。”语气不冷不热。

        “嗯。”口罩里发出一声低喃。

        随即时远起身为渡一理了理围巾，叮嘱着大冷天的别老在外晃，免得感冒。

        待渡一走远后，时远微垂着头，片刻，又抬头望着天空，风戏谑着额前的碎发。

        ……

        太宰治说。

        别再做徒劳的祈祷，抛却那引人落泪之物，忘却多余的忧愁。

        上帝只管在人世播撒无能为力的种子，只管让世人接受善恶罪罚的诅咒，只管让世人彷徨失措，束手无策，却不赋予他们相当的意志和力量。

        时远想，太宰治之所以痛苦，大概是因为，他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到都不肯睁开眼睛再多看一眼。

        可是，他没有太宰治那么自由，毕竟太宰治还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但他没有，他要一直这样活着，这么卑微如尘埃般的活着，连小心翼翼的喘口粗气，都会被视为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