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颜安慰着自己，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临别前糟老头子的那句话，以及那个……梦。

        男人欣长的身姿，飘飘然的衣袂，还有眼波流转间的邪魅，教他一分不像人，十分的像只《聊斋志异》里勾人的鬼怪。诡异又让人难以放下。

        “呸呸呸，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人，又不是拍古装电视剧。”艾颜安慰着自己。

        可是她嘀嘀咕咕的声音一落完，村里开始响起了狗叫。一声接一声，不过半分钟时间，全村的狗都在狂吠。

        汪汪汪汪——

        吵得艾颜的心又有点不平静。

        杂七杂八的声音跟着响起，蛙叫、虫鸣、凌乱的脚步声……空气中传来黑蛋婶婶尖利的喊叫声：“小王八羔子挨千刀的贼，过来偷牛了！”

        “大家快点抓住他！”

        “放狗！快放狗咬他！”

        “汪汪汪！”

        树上栖息的鸟儿哇啦哇啦怪叫着振翅而飞，艾家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艾颜听了却缓了一口气。

        “原来是有人偷牛啊……”

        她还以为……以为……

        艾颜咬唇，脑子里又浮现男人诡异的外形和身影。

        而这几秒电光火石的思绪里，狗吠……突然消失了！

        再说艾家村是个不通电的小村落，四周是茫茫的大山，一入夜，夜色便如同煮烂了的米粥般稠浓。村民们入了夜便轻易不会出门，可丢了耕地的牛是件大事，女人声嘶力竭的一声喊，村里的男人纷纷打着手电筒追了出来。

        浓墨一团的夜色里很难分辨出贼人的身影，好在有村里的狗，偏僻的小山村，狗子瘦骨嶙峋的一条条，跑起来倒也脚下生风一样的迅猛。

        丢了牛的人家正是最先出声喊叫的黑蛋娘。她是个苦命女人，男人死的早，唯一的儿子黑蛋是个头脑不大灵活的傻子。一个女人独自撑着这个家，仅有的这头牛明年春天还要下地犁田，哪里丢得？

        山里女人干惯了农活，生的又粗又壮，追起偷牛的贼丝毫不逊于男人。黑蛋娘心急如焚的跟着狗吠的方向跑在一行人前头，手里还拿着一把割草的镰刀。

        终究还是个女人，跑的久了，不免有些脱力。她喘着气，脚下步子打了个颤被枯枝绊住，女人整个身体一斜，眼见着就要摔个大跟头。

        后头追上来的村民眼疾手快的拉住她，这才没摔倒。

        “黑蛋他娘小点心！”

        “是啊是啊，山里的路可不比城里的街，危险着呢！”

        “要是受伤了，教黑蛋一个人可怎么办……”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原本是想着宽劝她，可黑蛋娘闻颜想到自己傻乎乎的儿子，心里的酸楚一阵阵袭来：“天杀的小王八羔子！呜……这可教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黑蛋他娘，先别伤心，人肯定还在山里的。咱们有狗呢！狗鼻子灵，一定能抓到他的！”

        “对对对！”

        “不怕抓不到他！”

        村民挥着手电筒，光亮打在深山里，连带着蛙叫、虫鸣、鸟啼……一一被大山里茫茫的夜色吞没。

        万籁俱寂，只有黑蛋娘低低地哭声在山里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