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过之处见路边有一辆新损毁的马车，不知可是几位朋友留下的？”

        绣金牡丹袍的男子从车中走出，望着神态各异的三人问道。

        欣然咬了咬牙，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冒出来，正要开口，那殷勤的车夫抢先道：“正是正是，方才马匹突然失控，不小心伤了我的这位主顾，这位小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可否带我这位主顾先行就医？”

        他闻言，隽秀的桃花眼中收敛了几分玩味，疾步走近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躺在车板上动也不敢动的欣然，眉头轻轻挑了挑，突然朝着她的胸口伸手过去。

        只是那只手转眼被横插进来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绣金牡丹袍的男子顺着那只手看过去，阻止他动作的，是先前那个女子。

        她一双玲珑剔透的眸子盯着他，纯真质朴无半分恶意，浅笑道：“公子，趁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

        绣金牡丹袍的男子闻言一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略通医术，想为这位姑娘看看伤势如何而已。”

        女子了然，却并没有松开他的打算，而是接着道：“但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不介意，可问过这位姑娘是否介意？”

        欣然瞪着眼睛瞧着这两人，话锋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她微微一愣，疼痛感让她没多想便道：“不介意。”

        欣然眼角余光似乎瞧见那女子冲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慢松开了制止那男子动作的手。

        男子忽然间又不急着为欣然探查伤势了，他收回了手，望着那个女子，含笑问了句：“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道：“我姓程，程九歌，公子贵姓？”

        男子饶有兴味的盯着她，回道：“免贵姓司，单名一个徒，程姑娘是习武之人吧！”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这手劲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女孩子家力气这么大想来是自幼便开始习武了吧！平日里免不了的小伤小疼应该也能自己照料的，这么说来的话，程姑娘应该已经为这位姑娘看过伤势了，倒是不必我再多此一举。”

        程九歌道：“不过是祖上多开了几年镖局，没事便学了点皮毛来，要说跟司徒公子比勉强还入得了您的眼，若是同你身边这位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阿铖听到有人言语中暗指自己，朝她看了一眼，但也只是索然无味的看了一眼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看风景去了，似乎对那边发生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

        欣然被抬上马车，车厢虽然宽敞，但躺着她这么一个病号旁人再挤进来也不太方便，司徒似乎比程九歌更擅长应付这些突发的跌打损伤，他将一圈短木板固定在欣然的伤口周围，迫使她上身始终保持不动，不至于轻易的牵扯到受伤的位置。

        整个过程，欣然咬牙没喊疼，司徒的反应倒是和程九歌如出一辙，道：“冒昧一问，姑娘是什么人？”

        她在心中早便编排了一番，便道：“我叫李欣然，雒都一户普通人家罢了，有一当兵的兄长，爹娘喜欢男孩子便把我当男孩养，自然能抗些，这次也是来边疆探望兄长，回程路上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

        司徒闻言笑了起来，俊雅的桃花眼眯起来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平易近人，道：“如李姑娘这般样貌姣好的女孩子都当做男孩子养，令尊令堂倒真会自欺欺人。”

        他说这话虽有些冒犯，但那副温和的笑颜之下，似乎无论如何都让人生不起气，欣然跟着小声笑了笑，才问道：“司徒公子是哪里人？又怎么路过这里？”

        他道：“我应该算是落霞城人士吧！父辈在那里发迹，之后才迁往雒都定居，家里从商，所以总在各地走动，这次也是途经才得以回故宅住些日子。”

        欣然有些诧异道：“司徒公子家中不是从官吗？”

        司徒道：“长辈们倒是想，所以连名字都给取的是个官职职称，可惜我自幼贪玩、不好学，与仕途无缘，承父业做得倒还说得过去。”

        欣然微笑，犹豫了会才道：“我与司徒公子并非今日初见，兴许公子忘了，几月之前在落霞城门口，公子曾救过我一命，只是那是匆忙未来得及好好谢你。”

        “几月之前，落霞城门口？”他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是想起了还是未曾想起，良久抬头，道了句两面皆宜的说辞，“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欣然道：“我这出门尚未走多远，反倒先欠了一堆人情，先前若不是程姑娘出手相助，就不只是躺在这里同公子说话这么简单的事了。”

        提起程九歌，司徒的神色莫名的严肃了些，问道：“方才未来得及问，李姑娘是怎么遇上程姑娘的？”

        欣然摇头道：“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的马车坏掉了一个车轮，马匹受惊一直拉着我往前走，后来车驾突然停了下来，我被甩了出去，等我醒过来时，程姑娘便守在我身边了。”

        “那程姑娘要往何处去你可问过？”

        欣然疑惑道：“我路上简单问过，也是……同往雒都，公子似乎对程姑娘有些戒备，有什么问题吗？”

        司徒抬眸望着她，笑容款款，眸子深沉，道了句：“大约是我多疑了，但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没错。”

        欣然闻言笑道：“你劝导我防着程姑娘，你我也是非亲非故，我岂非理应也防着你？”

        司徒轻松一笑，道：“你想防便防着，总之我不害你便是。”

        他说着起身掸平了衣服上的褶子，掀开了车帘子，临下车又回头嘱咐道：“你好好歇着，我方才吩咐了阿铖去找人家，我瞧瞧他回来了没？”

        欣然点头，透过半开的帘子，她瞧见站在外面的程九歌目光定定的望着这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司徒离开不久，车帘便被人掀开了，进来之人果然是程九歌。

        欣然客气的道：“程姑娘，有事吗？”

        她把手中的水袋递过来，浅笑道：“喝水吗？”

        欣然摇了摇头，婉拒道：“我现在不渴。”

        她没有再多说，自己喝了一口，才接着问：“你觉得司徒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欣然大抵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却装着糊涂打趣道：“乐于助人的有钱人啊！乐善好施的话就更好了。”

        程九歌被她的俏皮话逗笑了，道：“瞧你这样子大约是身上的伤不痛了是吧！”

        欣然笑的为难道：“这不是苦中作乐吗？”

        程九歌收敛了笑意，清灵的眼睛望着欣然带着几分慎重，状似无意的提醒道：“要小心司徒，这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