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程九歌捶胸顿足的模样还没有收起，那边刚刚跑开的小童去而复返，一见两人站在竹林边举止奇怪，脑海中顿时充满了疑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欣然一句话问了过来，道：“杜先生怎么说？”

        “哦，不巧的很，方才有一位先生的故友来访，此时正与先生在室内说话，让我先带两位至偏厅休息片刻。”

        两人没再说什么便跟着小童往偏厅去了，只是这么一来一去之间，欣然脸上倒是毫无遗憾之色，反而多了几分谨慎与端正，再观程九歌，这家伙蔫头耷脑跟熬了一宿没睡似的。

        “她这是怎么了？”回想起方才兴高采烈的跟自己挥手的程九歌，眼下她这忽然变了个模样是个人就会觉得好奇，小娃娃也不禁趁机凑上了前，拽着欣然的袖口问道。

        “她啊！没怎么，可能是让院儿里的中草药熏得吧！”欣然抿唇笑道。

        “啊？”

        小童还没来得及明白欣然的这句话，就听她接着抬高了音量又道了一句：“满脑子的异想天开也是病，多熏一熏说不定能治好。”

        原本对两人的窃窃私语无动于衷的程九歌闻声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的药架，末了小声嘀咕道：“这些药材，好像也能卖不少钱。”

        欣然闻言一阵咳嗽挨近它身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偏厅。

        小厅内装潢朴素、陈设简单，欣然与程九歌随便坐了，便见那小童忙碌的来回斟茶倒水，欣然有几分奇怪，趁着他走近身边的时候拉住了他道：“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我们也不久留，见过先生之后便是要走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宅院里，除了杜先生和你，难道没有其他人了吗？”

        “先生喜欢清静，不喜人打扰，所以这宅院里只有我们二人。”

        欣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带了几分兴趣问眼前这个小人，道：“尚未问过，小公子多大了？怎么称呼呀？”

        小童听欣然问起自己，脸上莫名的涌动起一阵兴奋，道：“先生唤我阿佑，再过半月，我便要满九岁了。”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喜形于色，看的出，欣然问得这个问题似乎是让他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虽然跟着这小子走了一路，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实在是令人吃惊，欣然还以为这孩子会一直是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谁知孩子果然还是应该带着些稚气才像话的。

        “满九岁会怎样？”欣然问。

        “师父说我满九岁就可以正式收我为弟子了。”阿佑提到这件事，情不自禁的两只小手也挥舞了起来，像是生怕让人不知道他心里的快活似的。

        “师父？”这个称呼让欣然没来由的一愣，欣然虽没有真的做过杜玉的学生，但既然取代了雒玉卿那便免不了早晚要接触她曾经的人际圈子，所以她不会一点功课都不做便胆敢在外胡乱的闯荡，然而，据她所听闻到的讯息，但凡做过杜玉学生的，对其称呼只有一种，那便是“老师”，倒是从未听人讲杜玉收徒还必须要等到人九岁才准许。

        欣然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揣测也许阿佑所要拜师之人其实并不是杜玉，而是另有其人，他倒是也不绕弯，直接问道：“你的准师父，不知是什么人？”

        阿佑正待说下去，门外却在此时想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欣然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

        那个在人们的传言中温文可亲、和颜悦色的贤者，那个在雒国浮沉动荡中呕心沥血、匡扶社稷的栋梁，那个为祁念和雒国两位公主传道授业解惑的尊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曾多次在欣然的脑海中涌现，她想象过，那该是一位精神矍铄，眼神犀利面貌却分外柔和的一位长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宦海沉浮中始终漂浮在安全的海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足够的经验和经历去处理那些让人想来头疼做来棘手的麻烦，所以这样的人，必然是年长的，也许会有满头斑白的发，满脸的沟壑纵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足够证明他的资历深厚。

        然而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这人，却让她一下子推翻了自己先前心中所有的猜想。

        从门外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朴素而平凡的灰袍，面容沉静，目光平和，的确有长者之风，然而容貌却出人意料的年轻，莫说是皱纹，那整洁束好的黑发光泽温润，哪里看的见一根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