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说吧，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定次亲切地对摩羯女笑了笑。

        摩羯女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腰酸背疼，只好坐到圆木头上。但是刚刚坐下，背上的孩子就开始哭闹起来。无奈摩羯女只好又站起来开始走动，背孩子的带子沉沉地勒进她的肩膀，压得她的肩膀好疼。

        终于到了该给孩子喂奶的时间了，摩羯女来到了厨房里，管家把孩子从她背上抱下来，摩羯女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坐下去。阿金把孩子抱到怀里，“噢，要吃奶啦，咦，尿布脏了？”

        说着赶紧给孩子换下尿布，摩羯女还在怔怔地揉着酸痛的腿，管家却吩咐道：“喂，趁着少爷吃奶的时候，快去洗尿布。”

        “洗尿布也是照料孩子份内的活啊。”说着管家把脏尿布放到摩羯女面前。摩羯女无可奈何，只好拿起脏尿布走了出去，摩羯女只好提着装了脏尿布的篮子走到河边，在河水中开始洗尿布。

        “啊，水还这么冷啊。”尽管河水冰冷刺骨，摩羯女也只能飞快地洗着尿布，洗着洗着，她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河里刚刚融化的雪水冰冷刺骨，寒气直透入摩羯女的心底，她只能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能回家去啊，只能坚持下去，忍耐下去。摩羯女擦了擦眼泪，又飞快地接着洗尿布。

        晚上，木材店已经打烊，店里一片昏暗，摩羯女仍然背着婴儿走来走去，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厨房。伙计们正在那里吃着晚饭，摩羯女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又开始走动了起来。

        女主人阿金吃完了饭，对魔羯女说：“辛苦你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着就从摩羯女的背上把孩子抱下来，孩子睡得很香，阿金不禁高兴地说：“还在睡了，孩子在你的背上睡得很舒服啊。”

        阿金笑嘻嘻地走到房间去了，摩羯女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跌坐下去。摩羯女慌忙走到地板间，拿出自己的饭盒，从锅里舀出饭来，锅里仍然只剩了一小碗饭。

        大家吃早饭的时候，摩羯女要趁着那时候大扫除；午饭和晚饭的时间，为了不让婴儿打扰太太吃饭，摩羯女还得照料着婴儿。所以每顿都是摩羯女一个人吃剩饭。但是等到那时候，饭锅里总是只剩下一碗地瓜饭，汤锅里也只在锅底象征性地留着一点残汤，里面已经没有一点菜了。原来出来做工是这么艰苦啊，摩羯女不禁怀念起自己的家了，家里虽然穷困，但毕竟还有母亲的温暖。

        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的摩羯女，终于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杂物间，这一天总算是完了。摩羯女拖出被子，噗通一声倒了进去，像死了一样，再也动不了一丝一毫了。

        “娘……”魔羯女嘟囔了一句，但是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立刻沉沉地睡了过去。

        帮佣的生活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劳碌和痛苦，暮去朝来，同样艰辛的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照看婴儿并不是轻松的工作，但是当背着婴儿的时候，摩羯女的心灵是宁静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体味到一点轻松、自由的感觉。

        摩羯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木材店的门口，碰上了定次，定次一声没吭，拉着摩羯女的手，把她拖到木材堆的后面，急急地问道：“你干什么去呢？里边都乱了套了，正在找你了。”

        摩羯女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定次却温和地笑了笑：“不过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记着不管太太和管家说什么，你都不要还嘴，如果你不想被赶回家去，只能低头认错，什么都不要多说。只要低下头，不知不觉之间，再大的暴风雨也会从头顶上过去的。”

        定次把摩羯女带进厨房里，故意轻松地说：“摩羯女回来了。”

        阿金和管家飞跑了过来，定次说道：“原来是迷路了，也难怪她，毕竟刚来这儿。”

        管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粗暴地从摩羯女背上把婴儿抱下来，交给阿金。定次继续帮摩羯女说情：“她倒也不是故意使坏，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但是管家却一声未吭，狠狠地打了摩羯女一掌，摩羯女踉跄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定次，这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自己的事不好好干，倒来多管闲事。”

        定次默默地抱起摩羯女，但是管家好像还没有解气，继续殴打着摩羯女。定次拼命地护着摩羯女，管家冲着定次喝道：“你别多管闲事，这个丫头，光靠说她没有用，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长不了记性！”

        “是我不好，打我也是应该的……”

        “你要是知道了厉害，就要记住下不为例！”

        “是……”摩羯女恭顺地低下头，管家阴着脸，把脏尿布扔到她的面前，摩羯女拾起尿布，默默地拿出去洗。

        阿金对管家说：“摩羯女还是个少女，对她太严厉的话，也怪可怜的。”

        管家答道：“我不是因为讨厌她才对她严厉的，我也是为了她好，如果她出来当了一年的佣人，却什么都没学会，那就白来了。虽然这孩子只在这里干一年，但以后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如果觉得多亏了这一年的磨练，才让她学到了很多本领，那我也就知足了。我认为这是做东家的责任，经过我手的佣人，我都是这么教导的。”

        摩羯女来到河边洗尿布，从河的下游传来了号子声，远远地听上去像是在唱歌一样。摩羯女停住了搓洗尿布的手，侧耳听了起来，她定定地看着流淌着的河水，眼里却一点一点地浮起了泪花。

        天刚蒙蒙亮，摩羯女就起来了，飞快地收拾起来，她在厨房里手脚快速地煮饭，在走廊下风风火火地擦洗着地板。能够再回到学校读书，使得摩羯女一下子显得生龙活虎，朝气蓬勃，比以前更能干了，劳动对摩羯女来说，也不再是辛苦的事了。吃饭的时候，仍然只有一小碗地瓜稀饭和剩在锅底的一点冷冰冰的汤，但是她再也不会对这个不满了，对于摩羯女来说，人生现出了玫瑰般的色彩。

        来到学校里，上课之前，老师先把摩羯女介绍给同学们，摩羯女一点也不怯场，大方地微笑着。老师对孩子们称赞道：“摩羯女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一边照料小娃娃一边学习，所以她每天都会背着娃娃来上学，大家也要帮助摩羯女。”

        突然她好像吃了一惊，慌忙跑回自己的座位，把宝宝从背上放下来。老师也赶紧跑过来，问道：“怎么呢？”

        “宝宝拉了。”

        老师一边帮着阿信放下孩子，一边问道：“是大便吗？”

        “嗯。”

        摩羯女把宝宝放到席子上面，正要给他换尿布，老师说：“好了，让老师帮你换吧。”

        摩羯女却说：“这是我该干的活，我在家的时候，总是干这个，没事的。”一边说着，摩羯女把宝宝弄脏的尿布拿出来。

        “噗！好臭啊！受不了！”

        男生们纷纷地叫道：“好臭！好臭啊！”

        摩羯女慌忙抱起宝宝，拿起弄脏了的尿布和包袱，快步跑到外面，在走廊上给宝宝换上干净的尿布。

        中午，在木材店的厨房里，伙计们都在匆匆地吃着午饭。摩羯女却一个人在河边，急急地洗着尿布。摩羯女正在把洗好的尿布晾起来，定次悄悄地探过头来，问：“听说他们不给你吃午饭，真的吗？”

        “……”

        “要是这样的话，你的身体可吃不消啊。”

        “不要紧，我只是一个佣人，却做这么任性的事，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你就这么想去上学吗？”

        “是……”

        “只要能上学，无论怎样我都能忍耐，这样挺好的。”

        摩羯女紧紧地咬住了牙，来到河边，开始洗尿布，但是今天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管家蛮横的举动和冰冷的面孔似乎一刻不停地在摩羯女眼前晃动，她越想越愤怒，终于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把尿布嘭的扔在了树枝上，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突然之间，摩羯女的心里不知有一个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声音，裂了开来：“不！干！了！”

        摩羯女忍耐的弦终于崩断了：“我再也不回那个人家了，我怎么能再回去呢？我要回家了！”

        沿着这条河往上走，就能回到家里，家里有爹和娘，爹和娘都疼爱自己，摩羯女头也不回地走了。冬天的黄昏很早就降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北风卷着雪花呜呜地漫天飞舞，摩羯女瘦小的身体很快被淹没在风雪之中。

        “那可不是说冷就行了的，感觉全身都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来暴风雪的时候，那种寒冷简直让人喘不上气来。没有经历过雪国的冬天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寒冷的。”

        一个孩子一直忍耐着严酷的帮佣生活，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忍耐下去的话，就会给爹娘带来无言的痛苦。可是就在那一天，自己的内心深处突然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