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只有起伏的痰鸣声。
良久,安老夫人突然出声:
“过去让你外祖父看看你吧。”
自从安静婷在将军府去世了,安家与长鱼瑾便有了心结,已经多年不曾走动,十多年来也就长鱼瑾出嫁那日安家才出面了一次,不过那一次,安国公看到长鱼瑾时,她正被喜婆扶上花轿,隔着大红盖头,安国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长什么样儿,长鱼瑾也不知道自己外公长什么样。
长鱼瑾慢慢走到床边,轻轻喊道:“祖父。”
安国公没有任何反应。
长鱼瑾俯身摇了摇安国公松弛的手臂:
“祖父?”
像是才发现有人一样,安国公缓缓转过眼睛看向长鱼瑾。
看到长鱼瑾时,安国公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了生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乌青的嘴几张几合。
长鱼瑾急忙把耳朵附到安国公的嘴边:“祖父,你说,我听着。”
安明庭看安国公有了反应,一激动就要往床边走,被面色平静的安老夫人一把拉住了。
安国公的脸色憋得青灰,嘴角涌出细碎的白沫:
“你回来了,阿素。”
长鱼瑾心里想安国公可能是认错人了,但还是耐心道:“我回来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安明庭没听见安国公的话,但是听到了长鱼瑾的话,他看向安老夫人,眼里是掩不住的激动。而安老夫人没看他,仍然盯着床上的人。
“你回来了,阿素。”
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就说这一句,长鱼瑾估计他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便站起身来。
“阿素是谁呀?”
本来一脸平静的安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突然红了眼眶: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回来了,阿素。”说了好几遍都是这句话。”
安老夫人红着眼眶拄着鸠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掏出自己怀中的帕子将安国公嘴角的水渍轻柔擦去,又将他的胡子用手轻轻捋了捋。
“你这老头好小气,就记得这件事了。”安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安国公的额头,眼泪落在绣了牡丹花开的锦被上。
床上的安国公有恢复了那副痴痴的模样,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长鱼瑾看了觉得眼睛难受的紧。
安明庭深深叹了口气,“走吧。”抬脚走了出去。
长鱼瑾都不敢再看那副画面,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转身快速出了厢房。
林顾月和文敏都站在外面,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文敏是个憋不住的,一看见安明庭便问:“父亲,祖父他说话了?”
安明庭点了点头。
“那祖父就快好了,我就说一定会好的!”文敏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旁边的林顾月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是啊,这都多久了,祖父终于开口说话了。”林顾月感叹。
“大舅,我想问问,阿素是谁?”长鱼瑾走上前。
安明庭看着长鱼瑾,声音有些悲凉:“是你外祖母。”
和长鱼瑾猜想的一样,可能是自己长得像年轻的时候的外祖母,所以外祖父认错了,可是~~
“外祖父在之前是怎么样的?也是不说话吗?”
安明庭无奈摇头“刚才同你说的,是父亲中风后说的第一句话,其余都是你开始看到的那副样子,像失了魂魄一样,所以雨儿他们才会到千里之外的锦城去请巫医。”
长鱼瑾一愣,难道外祖父得的是帕金森症?所以他的记忆力退回了年轻的时候,只记得年轻时候的外祖母?
“表哥他们请的巫医什么时候来?”
安明庭:“约莫五六天。”
长鱼瑾一咬牙:“那也太晚了,我现在就进宫去请无问大师,不是说无问大师的医术是全大越最高的吗?他就在皇宫里你们为什么不去请他来?”
安明庭眉头深深皱起,他不是没有想过去请无问。
“不能去请无问。”
长鱼瑾更奇怪了“为什么?”
安明庭正不知如何解释,厢房的门突然被拉开,安老夫人拄着鸠杖从里面缓缓走出,一派威严,跟趴在安国公床前时判若两人。
“因为我不许。”
长鱼瑾不想当众跟安老夫人顶嘴,气势弱了下去,等找个好时候在跟她好好说说。
安老夫人眼神一扫,看到两个孙媳脸上还挂着眼泪,顿时生气了,“我说了什么?你们都忘了?”
林顾月和文敏赶紧拿出帕子擦了脸上的泪,道“孙媳没忘。”
安老夫人还是不满意:“只要安国公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得给我乐呵着,该怎么过怎么过,别跟眼泪不值钱似的往出漏,等我们两个老的去了,你们想怎么哭怎么哭,到时候不哭我还要来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