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同玄阴离去后未过多久,游宁便自玄阳所设下的屏障之中,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眸之时,周身的屏障便于此时幻化消散,清醒后,游宁环顾四周景致,发现自己仍旧处南绕山下,而后站起身,虽心中万分疑惑自己为何会于顷刻之间失去意识,但见其身形并未移动,且觉魂魄之息也无异样,随后便飘身而起,径直前往清城方向。
此时已至午夜时分,游宁自数条街巷穿梭而过,未过多久,便行及芸慈的明丽阁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游宁便穿过门板,进入了明丽阁中,此时屋内已无月光映照,漆黑万分,游宁向明丽阁后迈步走去,见一处房屋之中犹明烛火,便飘身而过,闪身进入了房屋之内。
进入房内后,借由火光已至昏暗的摇曳烛火,游宁望见了此时双眸微合,侧身躺于床榻之上的芸慈,纵然他知芸慈不可听及他所发出的脚步之声,但仍旧脚步轻缓向前而行,至芸慈床榻之前后,游宁缓缓蹲下身,望向芸慈略带疲倦之色的面容,与此前相较,着实憔悴了万分,此时虽已然入睡,但眼角仍余有泪痕,见及如此,游宁心中不禁隐隐作痛。
“芸娘,我……”
虽知芸慈此时不可听及他所言,但游宁仍旧不禁开口,可只此所言寥寥数字后,喉中便有些许哽咽,再也无法说出只字片语,眉间深皱,抬起手,轻轻拭去芸慈眼角残余的星点泪滴。
芸慈待他始终如同己出,因为有了她在,他于幼时才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这份温暖日渐融化了游宁惨淡冰冷的内心,有芸慈在,才造就了如今这般的他,但他,而今却在芸慈的心上,留下了无法回挽的重创。
游宁低头垂眸,垂于身侧的手指逐渐握紧,再度抬起头久久注视于芸慈,眼眶微酸。
“芸娘,今生之恩情,游宁无以为报,只望来世,可转世为你亲生之子,报之以恩。”
语毕后,游宁随之站起,将目光自芸慈面容之上移开,转身后,忽而如云雾一般散尽,消失于房屋之内,随后,游宁未能得见,芸慈微合的双眸之中,眼角接连落下了几滴寒凉之泪。
游宁之魂自六扇门之前再度凝聚集成,此地是他生前最为熟悉之地,也是他生活至久之地,旧日之中他数度往返于六扇门与险象环生困境重重之间,而今再度回返,未成想到,自己竟已幻化为魂魄,游宁于门前驻足良久,而后自阴暗紧闭的门板中穿身而过。
进入六扇门中后,游宁于庭院同各处房屋之间徘徊,待其飘身至锦慕房前之时,却见及其房门敞开一半,此时锦慕正靠坐于门框之旁,双眸空洞,面色悲凉,不知在失神望向漆黑夜色中的何处。
游宁缓步行至锦慕身旁,席地而坐,侧过头,望向她充溢凄清落寞之意的面容,他此时不知该做何安慰,纵然思及,如今已幻为魂魄的他也无法安慰于她,此时他即便正于她的身侧,而锦慕,却再也不可见及到游宁之面。
自游宁身亡后,锦慕知晓游宁的尸身被司月休置放于暗房之中用以取证,但她却一次皆未去过暗房之内,也再未见及到游宁之面,不是她不想见及到游宁之面,她对他的思念已然几近发疯,但她却万分不想见及游宁冰冷的尸身,同惨白毫无生色双眸紧闭的面容,纵然已过数日,她至今皆不愿相信,游宁已然身亡的事实,她若见及不到游宁的尸身,那便可以劝说自己,游宁是出外至今尚未回返,而不是已然逝世。
思及此处,锦慕随之无声泪如雨下,泪水一滴接一滴自锦慕眼眶之中溢出,悄然无声,双眸仍旧失神望向漆黑夜中,游宁见及锦慕顷刻间溢出泪滴,随之抬起手,想为其拭去泪滴,但却于即刻贴近锦慕面庞之时停滞,而后缓缓将手收回。
他待她,始终如至亲兄妹一般,见锦慕如此,他此时自然万分心疼,但如若他触及锦慕,定然会让她有所察觉,他不想让锦慕再留有空余念想,锦慕对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而是他无法回报这份情愫,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并不属于她。
而后游宁便起身,自锦慕身前飘身而过,幻化为云雾消失至无,夜风被带动,轻拂过锦慕的面颊,令其发丝微扬,锦慕霎时之间站起身,双眸慌乱环视四周,似是在于漆黑夜色之中寻觅着什么,片刻之后,夜风散尽,锦慕随之愣在原地,双腿渐渐失力,瘫坐于地,泪水不住自眼眶溢出,而后双手掩于面容之上,泣不成声。
司月休所居之处便于锦慕房屋之旁,听及锦慕抽泣之声后渐渐自睡梦之中醒来,起身迈步自房门而出,见到瘫坐于地掩面抽泣不止的锦慕后,不禁低头轻叹,而后迈步行至锦慕身前,缓缓蹲下身,想要将锦慕扶身站起,未料方才伸出手臂,随即便被锦慕狠狠甩开。
“锦慕,莫要再哭了。”
锦慕听及司月休所言后,抽泣之声更甚,司月休见锦慕如此,丝毫未有办法,自游宁身亡后,每日夜深之时皆会被锦慕的哭声唤醒,而他每每皆只能如此这般安静地陪在她的身旁,待到她哭得未有气力后,司月休便将其扶身回卧房之中,但如此以往,恐锦慕心中会更加郁结难解,思及此处,司月休而后将锦慕掩面的双手握住,随他的双手缓缓放下,见及到满面泪痕的锦慕。
“锦慕,游宁他已经……”
听及游宁二字,锦慕随即再度哽咽。
“莫要……莫要再……再说了……”
“可是,锦慕……”
“我不想听!”
说罢锦慕再度推开司月休,即刻起身站起,方才向房门之处前行两三步,随之便倒下了身形,司月休随即疾步上前,将锦慕接入怀中,此时锦慕已然丧失意识,司月休眉间微皱,而后将锦慕打横抱于怀中,缓步行入锦慕房内,将其置于床榻之上,司月休垂眸望向此刻眼角犹然滑落泪滴的锦慕,伸出手,将泪滴尽数拂去,为锦慕盖严被角后,便转身离开了房内。
司月休转身将房门关严后,随后回返了卧房之内,但并未即刻熄灭烛盏,而是背靠于方才合严的门板之前,数度失神,游宁致死真凶至今仍未查明,前段时日宇文平清一案因游宁身亡,如今也落在了他的身上,锦慕又日日如此哭闹,不愿相信游宁已逝,而他,又何尝愿去相信这般如此的事实,他比锦慕更想逃避,但如若他也如此,那真凶便将永无查明之日,思及此处,游宁长叹了一声气,随后合衣躺于床榻之上,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