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代价？”

        “唯以性命托之，同命相连，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

        作为一只蚂蚁，一只安于现状贪图享受的蚂蚁，花小蚁十分没有安全感，只因世人口中一句“信不信我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太过流行。

        不过再不满意又有何用，不是还有一句“蝼蚁尚且偷生”嘛......

        恩，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平衡多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过着偷花蜜、闲来无事吹吹风的小日子，当然，蜜不能太甜，不然容易被太多同类觊觎。风也不能太大，否则可能会有花费十数天赶回老巢的风险.......

        本来作为一只蚁她是没什么抱负的，直到有一天她抱着一片绿叶、吐着泡泡睡觉时......莫名其妙的被踩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绝对踩不到狗屎运的，因为凭她的体形，往往在踩到狗屎之前，就已经被狗屎彻底埋没了。

        直到她听人说起了一个故事：

        南极仙翁座下的仙官因做错事被贬下凡，而成为凡人后又因天生极具慧根，所以年幼之时便看透红尘出家修行，熬到了白发垂髫时终于做到了一寺方丈，而就在老和尚踏上即将修成正果羽化登仙的最后一步时，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躺着一只无辜蝼蚁的尸体......

        修行半辈子，老和尚哪里能容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当下拒绝了亲自从天界赶来接他的仙使，盘膝坐在那只蚂蚁的尸体前，双手合十为其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超度，身后赶来的弟子见状有感而发，亦是自发的跟随自家方丈打坐念经，忘我而形神合一。

        老和尚后来怎样尚且未提，而那只被超度的蚂蚁火了是不容置疑的。

        花小蚁听得如痴如醉，半晌，才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她貌似就是那只一不小心被踩死、进而阻挡了人家升仙之路的罪魁祸蚁？

        本来踩死一只蚂蚁这事可大可小，花小蚁本身都不十分介意，只是老和尚太过固执，天族的人又太好面子。

        被一只蚂蚁阻挡成仙之路这种尴尬的事情太过荒缪，于是乎天族半推半就升了她做一名散仙，对外只说花小蚁是故意用来考验下届修仙中人的。

        于是这一死不要紧，受了四十九日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经文熏陶的花小蚁，终于修成了实体，作为蚂蚁界代表，成功从矮小蹉逆袭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众仙子不乐意了，自己好歹是一步步修炼才千辛万苦做到了这样的位置，如今花小蚁竟然随便被脚一踩就成了蚁仙，从此要与她们平起平坐，走后门的嫌疑未免太过明显。

        众神仙私下一合计也有道理，那个时候，天族与妖族还有几分交情，也多有来往，遂将花小蚁打发了过去，于是花小蚁又降为了蚁妖。

        做妖的日子一开始是十分惬意的，视野一下子大了不少，可以去很多的地方，见到很多的妖和男神。

        说到男神，千烨与木言两位上神在天族无人不晓，玉树风华，成了所有天族仙女及大半妖族妖女的梦中情人。

        之所以是大半，是因为妖族有个同样条件差不多的璃夜殿下撑着才不致于全军覆没。

        俗话说要啃就啃最好的，于是花小蚁不禁yy了无数个浪漫的邂逅，诸如喝醉之后误闯上神寝宫啊，化成原形不小心掉入千烨或木言上神的杯子里啊......巴拉巴拉

        不过后来严肃一想，此事风险系数极高，万一上神不小心将她喝了进去，等待闭关几日几夜被排出时......男神可能会变成噩梦。

        直到她后来知道，原来木言上神就是她那个损友水曲灵暗恋的男神，而剩下的千烨上神早已经带着别的女人私奔了.......

        再直到后来，听说了妖族公主水曲灵被幽禁在九幽地狱中的消息后，她愈发觉得这妖做久了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因为滋生出的情感而万劫不复，这可比被踩死更加可怕，果然凡事有得必有失。

        眼看着爱情友情均没了指望，于是，在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她简单收拾包袱离开了几乎人人将她当做透明的妖族，去看看她的家。

        这一去，便在凡间呆了十三年。

        ......

        “——花！小！蚁！！”

        狂躁的声音响彻天际，惊走了栖息在枯树上的几只飞鸟，风朗看着不断往一个井口大的土洞里钻、只撅着一双屁股在外拱来拱去的女子，顿时额头遍布青筋。

        “啊啊啊——大师兄我错了！”

        花小蚁被风朗揪着耳朵，继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一双杏眼苦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师兄，企图博取同情。

        然而风朗怎会吃她这套，只见他忍无可忍的用手指头戳着花小蚁的脑袋，仿佛要在上面戳出个洞看看里面什么构造一般。

        “你是只妖！怎么还是改不了到处刨洞的习惯？！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们三个每次搬去的地方里，哪个没有过土地塌陷或者山体滑坡！”

        额......

        听完暴躁狂大师兄宣泄得差不多了后，花小蚁低下头嗫喏道：“其实以前跟我的小伙伴一起，我只要负责松土就行的......”

        以前过惯了混吃等死的日子，但是身为蚁族生存的本领还是与生俱来的，不过不得不说现在单凭自己就可以挖出个窝这种既保障安全感又造就成就感的事真是诡异的爽！

        看着风朗脸上仿佛吃了一口苍蝇屎外加便秘的表情，花小蚁不禁擦了把冷汗，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先偷袭师兄然后趁机逃跑时，空中一道轻盈的身影从远处飞来，随即缓缓落在他们面前。

        “师兄消消气，要不是小蚁，咱们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百姓也不会因为因为怀疑有妖作祟而找到咱们呀！”

        女子掏出手帕细心的为花小蚁擦去手上的泥垢，一边看着风朗笑意盈盈道。

        “还是月枝妹妹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花小蚁高兴的在月枝脸上‘吧唧’了一口，仿佛看到救星般松了口气。

        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仔细叮嘱道：“下次记得不要一个人出门，你身上没什么法力，上次要不是我跟师兄及时赶到，那只蟾蜍妖差点把你当做了开胃小菜呀！”

        闻言月枝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的搅动着衣襟，‘恩’了一声。

        风朗的面色缓和了几分，花小蚁见状不得不感慨只要不发怒，她这个师兄还是很人模人样的嘛。

        如果说她是一堆反应迟钝慢热的干柴，风朗便是那熯天炽地的烈火，而月枝无疑成为最后那消弭战火炊烟的一股清流。可奇怪的是，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师兄妹，毫无违和感。

        “有生意吗，接下来去哪？”

        “晚上去镇上的张员外家，听说......”

        “好嘞！除妖三人组出发！”花小蚁雀跃一声，呲溜儿一声钻进了之前刨好的土洞中。

        十三年前下到凡间时，那时她们的师父三清真人还在世，三清师父可是个真正的隐世高人，风朗师兄自幼拜在他的门下，只是斩妖除魔的本领没能学会，不着调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

        花小蚁自从被连坑带拐做了他师妹后，只见过他所谓的“无上法术”灵过一次，那就是有一天跟她打赌展示他刚学的化身术时，她亲眼见着一只倒霉的蝴蝶躺在地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

        当时不只她，连风朗本人都傻眼了，然而那只蝴蝶虽然能变为人身，却是虚弱无比，花小蚁在她身上注入了一些妖力后，才变成如今遇到打架勉强有逃跑力气的月枝。

        于是，在师父死后，为了生存，风朗、她还有月枝凭借着一个半吊子神棍、一只小妖以及一具灵体开始了以捉妖为生、四处坑蒙拐骗的生活。

        虽说月枝弱了些，总是隔三差五的被一些小妖甚至猎妖师抓去，导致一家人时刻上演着激情大冒险，可她这个妹妹轻轻转一圈便是翩若惊鸿，瞬间迷倒万千少妖，十分养眼。

        她闲来无事，最喜欢的就是化成原形藏在月枝的翅膀中，去看很那些花儿一样的景色。

        而大师兄又呆了些，天天钻研着师父留下来的几本菜谱，咬定说里面蕴藏着世间功法的终极奥秘，但好歹挥起菜刀来出神入化，简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生活必备良好妇男啊！

        花小蚁很懒，懒人容易知足，有哥哥妹妹在，恩，她的生活简直不能再美好。

        “铛铛铛......”

        晌午，打了个盹的功夫，花小蚁心中的妇男师兄果然又忙碌了起来。

        由于向来居无定所，所以厨房是由废弃的茅屋临时简单改建而成，不过这并不耽误风朗的一手好厨艺，只见手下的萝卜被切得细腻均匀，案板不停有规律的颤动。

        他的手指修长，指缝处有几道结了疤的伤痕，那是几年前花小蚁嚷着过生辰的前几晚，他偷偷去不远处的河里，摸着黑徒手捉了一宿的河蟹给她换钱买礼物而留下的伤口。

        最后一道程序结束，正打算掀开锅盖看一眼时，远方夕阳西下，一名素衣女子映着余晖轻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