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钟铃敲响了，震动的响铃一直在震着，沈羌放下手中的信封，还有信纸，这些人真狂热，什么都敢写，不过我的男人缘怎么这么好？

        “范毅，下班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钟，范毅收好手中的报纸，以及稿子，这些明日还等着用，回家并不想做这些，范毅放下这些工作和沈羌离开办公室。

        “喂，沈羌，百乐门有什么好玩的？”范毅看着路边已经开始有些亮光的的路灯，还有匆忙走过的路人，手插进口袋。

        “百乐门，其实没什么好玩的，我只想听听歌，可是唱片家里并没有。”沈羌住的地方是一个独栋，沈羌从来没说没什么那处只住他一个人，沈羌平日总是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和他一起回家的更是没有，沈羌每日走路回家，虽然说有些远，不过沈羌一直坚持，每次到了下雨时节，沈羌才会坐电车回家，沈羌会赶上最早的的那班电车。

        “沈羌，你一个工资不少，为什么不买一个？”范毅很奇怪，这沈羌都当编辑几年了，家里并不穷，怎么会连个留声机都买不起。

        “我不想买，我不喜欢逛街。”

        范毅看了看沈羌身上灰色的大衣，这些衣服很有品位，而且价格不菲，听说沈羌周围没有亲人和他住一起，听说沈羌每天独自来上班，听说沈羌我喜欢走路上班，难道是经过商店顺带买的？

        “哦，沈羌，你什么时候出去买衣服，带我一起去。”

        “你帮我好好挑挑。”范毅看着身上软塌塌的黑衣，这衣服和沈羌的呢衣比起来，差的太远了，看起来又粗糙又旧。

        “嗯，范毅。”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呀？”

        “我呀，喝喝茶，写写字。”范毅看着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这漫天的湛蓝色快被黑暗吞噬，而路上走过的人们也即将回家，天快黑了，该回家了，他今夜不回家，又要将猫咪丢下了，不知道娘有没有给它喂食。

        “唉，你看，电车来了，我们上去吧，这里距离百乐门还有三四个站呢。”沈羌看着前面的电车，喊了范毅，叫他快点，迷茫的范毅还处于出神中。

        “嗯。”两人慌忙上了车，车上的空座开始少了两个，空荡荡的电车开始行驶起来电车对于这条道路毫不留念，一瞬间就驰的老远。

        “喂，范毅，等会我们先去吃东西。”

        “我很饿。”沈羌想起，百乐门舞场一楼并没有吃的，若是需要点餐，需要开一个房间，单独在房间里用餐，用完了之后退房，百乐门本就是繁华之地，寸土寸金。

        “喂，沈羌，百乐门你去过几次啊？”

        “我去过一次。”

        “上一次是偶然闯进去的…”

        “那一次，我…”遇见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救了我。

        “沈羌，你怎么了？”

        “怎么没有下文了？”

        “我在那里听歌，那些歌都特别好听。”沈羌想了一个蹩脚的事情连上来，他是地下党的事情，除了日本知道其他人还不知呢。

        “沈羌，我不喜欢那种地方，等会我可能大概待不了多长时间。”

        “那好，等会你回家的时候，叫我，我也回家。”如今的世道，不当地下党，和日本人打斗，简直就是浪费，每天都在浪费，这筋骨快要白长了，那些日本人天天吃饱了撑着的想要干什么哇呀，人家外国人还想赚钱卖鸦片呢。

        “嗯，那就一起吧。”

        “喂，沈羌，其实我有留声机，不过我不爱用，若是你需要的话，我送你吧。”范毅忽然想起来什么呢，一转过头，就对沈羌说，把沈羌吓了一跳。

        “范毅，没事，听听舞曲吧，休息休息。”

        “下次你过生日，我送唱片给你。”

        “你要知道，现在的唱片很贵，我不是白送的。”

        “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还未老去的时光。”

        沈羌不再说话，有时间享乐竟然不愿意，没时间享乐竟然拼命想，人怎么那么贱。

        沈羌从小时候那场战乱中逃生，之后，再也没相信人，他一直觉得人会说谎，会编各种谎话骗自己，偏偏在那之后，他会记得那人一辈子，那人一辈子都留在他的回忆中，不曾流逝，那人是他的父亲。

        当年，他还是个小孩子，刚刚放学回家，因为等吃饭，他坐在桌前，可是没想到，他家的门被敲响了，进来几个带了长枪的日本人，一进来就是污言秽语，他很不喜欢，他们争执起来，日本人还对他动了手。

        这时，他的母亲出来了，他的母亲长的很美，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朴素的美，特别的平淡，因为如此，她的母亲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就连一身清白也没留下，那几个日本人淫心大起，强奸了他的母亲，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直吓得不能动弹。

        之后，日本人离开他的母亲，他看见其中一个拿起一把长枪直戳进他母亲的心窝，他的母亲就这么衣不蔽体的去了，他忍住浑身的疼痛站起来，准备往外跑，他的父亲回来了，父亲和他说，儿子，你一直往前跑，父亲回去找你。

        从那以后，沈羌在没遇见一个一个姓沈之人，那人应该是离开了，你说谎，骗子，你明明说过要来找我的，为什么我都长这么大了，你还不来找我，骗子。

        “沈羌，你怎么了？”范毅见沈羌脸色不对，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疼痛，是因为什么？

        沈羌怎么了？

        “我没事，我们到了，下车吧。”眼看着这车快要开过了，沈羌叫住司机，司机赶紧压上车闸，车停了，两人下车。

        百乐门门口很热闹，很多人大排长队，没人手上一份帖子，几乎都长的一样，距上次来，大概隔了一个月。

        “你看，他们再做什么？”

        “范毅，我们没帖子，进不去。”

        沈羌想，若是试试，说不定可以进去。

        “先生，请问您能带我们去吗？”沈羌找了最后一个人询问，那人很爽快的答应了。

        “范毅，我们和他一起试试。”

        他们等了很久，到了他们的时候，侍者将他们拦下了，因为这张帖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还有小像。

        “怎么办？”

        “我们进不去。”

        “你以前不是来过吗？”范毅很意外，沈羌明明来过，怎么连请帖都没有。

        “我上来的时候并不需要请帖，没想到这需要，他们也是怕人擅闯。”

        这时，门口来了一辆车，这种车是上海最新的一款车，沈羌知道，来了一个有钱人，这百乐门来来往往的有钱人真是络绎不绝，就如同这标着号亮着灯的车号一样，一辆车一个位，不愧是百乐门。

        车里又出来一个妩媚的女人，一头时髦的卷发，身上并没穿旗袍，反而是一身绿色的紧身裙，鱼尾裙将曼妙有致的身姿裹出来，白衣若雪的双手看起来颇为诱人，手上拿着一个绿色带着波纹的手包，看起来像是某一家店的新款。

        这个女人身后跟着一群黑衣西装男，这个上挑的丹凤眼女人正是盛七小姐，她刚刚去参加了一场聚会，那些大门户的夫人和小姐从她一去会场到出会场，总共三个表情，第一个是嫉妒，第二个是瞧不起，第三个是心有不甘。

        “要不，我们找她。”沈羌看着盛七小姐，眼前一亮。

        “你好，请问你能带我们今百乐门吗？”

        盛七看见两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走向她，很有礼貌，只是这两人以前从未见过，不过现在若是不让进去，未免有失颜面。

        “可以。”

        “等会，我让侍者给你一份请帖，你每次都可以来。”

        “走吧。”

        他们就这么跟着盛七小姐进了百乐门，无一人轻视。

        “沈羌，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不过她是百乐门的老板，盛七小姐。”沈羌找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舞台，知晓，唱歌的还未来。

        “百乐门的老板好年轻。”范毅一见到盛七小姐，才发现原来世上真的有漂亮女人，书里写的颜如玉大概就是如此，今日一见，可是解了相思之苦了。

        “嗯。”

        “我只是没想到这个老板如此婉婉有仪。”

        “我以前只是听说了她的大名，并不知道她的脾性如此。”

        “不然就愧对了她的名字。”范毅加了一句。

        “怎么？你觉得她好看？”

        “是很好看。”范毅在心中偷偷加了一句，你可别误会我，其实我不喜欢她。

        “以后，我来百乐门，请你来，你来不？”沈羌竟真的以为范毅开窍了，想让他常来，这样遇见盛七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来呀，反正我没事做。”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沈羌举起手和范毅对了一掌，两人相视而笑。

        “你看，来了。”沈羌旁边的一位男士对他的女伴说，台上多了一位烟熏妆的女人，身着暴露，露出一丝性感，白皙的胸脯，还有修长的大腿，从裙中漏出，白色与黑色相对，异常的妖冶。

        “沈羌，你喜欢听她唱歌？”范毅一看到这舞女，一瞬间有些羞涩，随后就恼怒，这沈羌平日看的是什么。

        “不是她，我也没想到今晚的歌手会穿的如此暴露。”沈羌被人拆穿，脸面也有些下不来，他也不喜欢衣着暴露的女子。

        “沈羌，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范毅生气的走出百乐门，留下沈羌一个人，沈羌点了一瓶香槟，坐在台下，听着台上浓妆艳抹的女人唱歌，慢慢喝着，女人，其实都一样。

        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因为你也变成了这样，母亲。

        虽然我并不敢相信，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母亲，以后的你并不会因为你救了我而变得洁白，可是我依旧尊敬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母亲。

        沈羌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然后，漠视。

        母亲，我该结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老样子，依旧倔强，脾气硬，因为当年，因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日本人的枪下，我也不愿意看到中国同胞死在日本人枪下，所以我只有杀了他们，才会觉得我还是个人。

        母亲，你在天堂，一定要过得好一点，您的儿子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