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顾一白真的依照白天的意愿去了百乐门，虽然他并不是去玩乐，他也并非好色之人。

        顾一白今夜是一个人去的，柳叔并没跟着。

        此时才六点，正是晚饭的时间，因为饥饿，顾一白在百乐门二楼订了餐。

        顾一白跟随侍者上楼才知道原来，这些房间真的是为了吃饭准备的，房间狭小，几乎和餐厅的小桌一样，不过房间的氛围很好，红色的玫瑰，就像是情人赠予的一般静静的注视着顾一白，房间里只有顾一白一个人，顾一白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窗前，等待侍者。

        窗外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这不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顾一白转身去了桌旁，倒了一杯红酒，这个拉菲真不错，比家里的好喝，难道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

        顾一白嗅了嗅，秀气的鼻子紧皱，眼里失神，俊俏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忧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样，顾一白晃了两下红酒，红液流淌，在透明的玻璃下撒出一丝红色光辉，如同红色的宝石一样，耀眼。

        顿了顿足，顾一白放下酒杯，依旧站在窗前，思绪冗杂，头脑不清醒，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总会绕着弯子，编成一个又一个的圈，使他周围的人钻进去，也不明白这样做对他周围的人有什么好处，可明白之后，还是不能停下，依旧如此，长此以往，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还那么的热衷。

        或许人生下来就要经受各种磨砺，虽然这些磨砺来自于周围最亲近的人，我们也始终逃不过命运的折磨，互相撕扯，互相成长，互相进步，然后再互相成为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一白，你不能为了别人而荒废你的时间，你的金钱，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难道离开了战场，你就没事做了吗？你就当真如此残废，别人是身残，你是心残，连带着你的手脚一起没了，对，你从来都是就是这样，没事做就是没事做，也不愿意找事做。

        “先生，您的晚餐。”侍者推着一辆小车，开了门。

        “你放在这里吧。”顾一白没有回头，他的心情很不顺畅，甚至内心一时半会无法接受，他怎么会这个样子？

        “请慢用。”

        “先生，用完餐，请移步。”

        “一楼舞场可以自行。”侍者说完，关上了门，时间又恢复了平静，顾一白的心随着时钟的滴滴答答声，慢慢的静了下来，时钟流动的声音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此刻，他只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都没停…

        桌上放着牛排，应该是刚出锅的，应该还热着，顾一白坐下，拿起刚才那杯红酒，小口的酌着，红酒的香醇，再加上牛排的鲜嫩，一定爽滑可口。

        顾一白，左手拿刀，右手拿叉，相互配合，切下一小块牛排，很顺利，这牛排真的很弹牙，想不到百乐门的西餐竟也做的如此之好。

        “好吃。”顾一白赞叹起牛排，用餐的时间，还是认真用餐，玩的时候，认真玩，这才是人生。

        “只是我今天不能细细品了。”顾一白快速的将牛排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将它全部吃掉。

        又扯了扯房间的铃，唤了侍者过来，点了家常菜，大概如此，才能配得上中国人这个词汇吧。

        中国是节约的国家，可饮食确实大的惊人，中国人的一顿饭相当于一头猪的午餐，其实我是说中国人不等同于猪。

        “这回不用玩情调了。”顾一白一口一口吃的畅快，速度虽不是很慢，可也称不上块。

        “吃饱了。”一个人吃饭，原来是这个滋味，可以不用等谁，也可以不用跟谁抢，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铃铃铃…”顾一白，摇完铃，离开了房间

        一楼，场上的氛围已经热起来了，男人和女人扭动着身躯尽情的跳着，甩掉一身的疲惫，他们有无数的力量来完成这一只舞，只为了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秒，尽情享受。

        “每天都这么热闹。”顾一白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刚刚饫甘餍肥，此刻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先生，您需要酒吗？”侍者端着酒来了，满满的一盘。

        “留下两瓶。”

        “是。”侍者拿两瓶香槟放在桌上，然后放下一个小的起子，离开。

        “这是小费。”

        侍者说了声谢谢离开。

        顾一白看着台上，手不自禁的起了酒瓶，香槟微黄的酒液漏出，顾一白倒出一杯，看着台上唱歌的女人，丰厚的嘴唇一张一合，烟熏的眉眼微微睁着，每分每秒都带着风情，呼之欲出的胸脯半遮半掩。

        唉…

        顾一白，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对女人开始有兴趣了？

        算了，头疼，女人不就是女人吗？有和没有还不是一样的，不喜欢说话，像个婶子一样，只会洗衣，只会做饭，所有的只要是关于家务的统统都能做，关怀一类的事情总是没时间，每次在一起，唠唠叨叨，总有说不完的关怀，可每次，我需要的时候总看不到。

        “对不起，我来迟了。”一个女声传来，顾一白向后一看，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女人，面容精致，似乎化着淡妆，两只眼睛在白色的眼粉下熠熠生辉，在这个黑夜格外的引人注目。

        “你快点上去吧。”

        “莉莉马上就唱完了。”往生看着赵水，今日赵水又变了一个模样，这个小西装，面料看似廉价，不过赵水有没有工作，穿西装干什么？

        原来是她，上次那个姑娘。

        顾一白想起那夜，在百乐门口，惊鸿一瞥的那个姑娘，面容姣好，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大门，无人阻挡。

        而他则是黯然失色的站在外面，等待着侍者放他进去。

        “她好像是一名歌手。”顾一白说完这句，接着喝起酒来，今夜只喝酒，不想其他。

        赵水今天穿的白色，如同天使一般，站在台上，灯光淡淡的洒在她身上，一层光辉在背后宛如一双翅膀，小时候的明媚也是这样，喜欢白色的裙子，说白色好看，像天使。

        “今天，我为大家带来的是何日君再来。”赵水开始摆动双腿，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声音婉转悦耳。

        “好花不常见。”

        “好景不长来。”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喝完这杯酒。”

        “请进点小菜。”

        “人生难得几回醉…”

        赵水在台上唱着，眉眼看透一切，穿过远方，声音没有忧愁，她和明媚不一样，明媚快乐的像个天使，她唱起歌来像个天使。

        顾一白盯赵水盯得入神，赵水这次竟然往台下瞥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看见了一个如同太阳一般的男人，赵水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这男人长的真好看。

        歌曲快到尾声的时候，赵水刻意拖长了声线，最后一声洋洋盈耳。

        顾一白很久没听到这么美的歌声了，顾一白直起身子，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赵水，热烈而迫切，赵水感觉到了，就连他也是这样，赵水有些失望。

        “接下来，一首夜上海送给大家。”

        这次的赵水的身后多了些伴舞，全都身穿黑色蕾丝长裙，他们配合的很好，赵水在上海滩早就轰动一时，如今能在顾一白心里留下印记，大概是因为，此时的赵水很漂亮。

        以前顾一白也来过百乐门，只是每次都没遇见赵水，顾一白每次匆匆的来，喝完两瓶酒就离开，虽然每次都有一个女人在悄悄注视着他，可他总不能理解。

        这个女人是盛七小姐，盛七小姐和顾一白早就认识，因为盛七小姐为人明艳动人，一点也不轻浮，所以即使盛七小姐和顾一白相处的很久，都只觉得盛七小姐很能把握距离，不远也不近，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不弥散。

        “今天怎么她没来吗？”顾一白问了问自己，她倒是不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顾一白从军区回来，模样变了不少，百乐门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可上一次确是把他拦在了外面，盛七小姐却没有来。

        顾一白觉得，她应该不是刻意躲着自己，而是真的没来上班。

        “盛七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顾一白看着台上的赵水，目光闪耀，像一个天使一样在台上到处游走，相传天使是生存在空中的，若即若离，怎么也瞧不见，如同明媚一般。

        “这酒喝完了…”顾一白翻了翻酒杯，透明的玻璃杯在黑暗的光源透着光明一般的白，杯中滴出几滴液体，…

        顾一白将酒杯歪歪斜斜的放在桌上，向后一趟，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

        赵水在台上，看着他头低了，原来是喝醉了…

        这是盛七小姐，怎么会？

        赵水看见盛七小姐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这男人的衣服，她没见过，盛七小姐从来不喝和男人交往，除非是生意上的伙伴。

        “一白”盛七将衣服搭在顾一白身上，然后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时光对她不薄，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盛七不爱笑，一双丹凤眼只有在谢谢别人的时候才会笑一下。

        这个习惯只有旁边的人才知道，其他的人，一见盛七笑，全都是软了心，酥进了骨子里。

        “你来了。”顾一白睁开眼，只觉得眼睛酸涩，想要睡觉。

        “嗯。”

        “一白，回去睡吧。”

        “我帮你叫车。”因为顾一白有些沉，盛七一拉顾一白也没能醒过来，盛七没站稳，就这么落入顾一白怀中，顾一白感觉到一阵芬芳，他心知这是盛七，双手向上一搂，盛七挣了挣，终究是没起来。

        赵水看着他们，眸中来越失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盛七小姐那么端庄的一个人，怎么会？

        “一白，起来。”

        “我知道你没睡着。”盛七挣扎着起身，这里是舞场，刚刚也太不小心了。

        “这是盛七小姐的男人？”

        “不知道。”一男一女两个洋人，对起话来。

        盛七这才发觉的原来有人看见她了，要不就这样，只要不承认，没什么。

        等到顾一白稍稍清醒些，想要起身，朦朦胧胧之间，发现他搂着盛七，他今天怎么冒犯了盛七了。

        “一白，你等会…”盛七喊了一句，将头压的更低了些。

        顾一白只感觉身上一阵暖意，真香。

        “难道刚刚那个女人不是盛七？”

        “应该不会吧，盛七怎么会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呢。”

        盛七听完，心沉了下来，这下没事了，等会出去的时候，披件西装，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

        “一白，起来了。”

        “我送你回家”盛七对着顾一白的耳朵喊着，希望他能听见。

        “好。”

        盛七将黑色的西装披上，这件西装是顾一白以前留下来的，吃饭的时候没有带走。

        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出了百乐门，赵水唱完，两人已经不在。

        盛七小姐去了哪里？

        赵水下台之后，询问侍者，侍者皆说不知道，然后各忙各的，一个个穿梭在这偌大的舞场。

        “那现在赶紧回家，我知道你住的远。”往年看赵水还在四处寻找盛七，不禁有些关心她，这姑娘真傻，盛七小姐会和一般的人走吗？

        “往年，你有看到盛七小姐吗？”

        “她啊，不在，三楼有吗？”往年决定瞒住，盛七小姐来过一楼的消息。

        “哦，那好吧。”

        “往年，再见。”

        “我去三楼找找。”赵水牵着裙子，跑向三楼，往年在赵水身后，没了表情。

        顾一白，你今天竟然把盛七抱了，简直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