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快点跑，行不？”张一弛回头不耐道。她一直都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要不是曹图他们刻意停留减缓速度，也不能这么快就被追上。

        “你可以先跑。”沐雨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我……。”张一弛急忙控制一下情绪，现在没空和她发脾气了。

        窦杰马甲他们的实力张一弛也大概了解了几分，能比当初的吕苍山身边的那名护卫弱上几分，但也不会太多，然而他们都没挡住，看来这回追来的人实力更强。

        “停下。”张一弛突然伸手将沐雨拦下。

        啪，沐雨伸手打掉张一弛位置不当的手臂。

        张一弛只是收回手臂揉一揉胳膊，至于刚才手臂碰到那里，自己没有在意，现在他脑子里全在想要不要往前走，因为他们现在走到了曹图说的那个位置，中间一颗树，周围五米没有植被的地方。

        走不走，绕道还是直接穿过去，同样都有可能死，一个是成为妖兽的口粮，一个是别人刀下的亡魂。短短几息之间，他可谓穷思极想。

        轰！一声巨响从身后响起，也就是曹图二人留下对敌的方向，这一声坚决了张一弛前进的心。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张事先准备的匿息符。

        “用了，不然被妖兽吃了可别怪我。”他们使完后依旧有声有响，有呼有吸，只是少了气味而已，这就足以让大多数妖兽发现不了你。

        张一弛开路走在前面，不在想刚才那样急匆匆的奔跑，毕竟实力强横的妖兽可比路上的陷阱要危险的多。

        嗷！

        一声巨吼从前方不远处的，震的张一弛内心一颤。

        “靠！”张一弛急忙一把拽住跟逛花园似的沐雨向一旁高起的土壁撞去。

        嘭！就在二人刚撞在土壁边时，在他们头上飞过一个庞然大物。

        啪嗒，当它飞过之时，几滴鲜血落在沐雨抬起的脸上。

        啪，张一弛瞬间伸手抓住沐雨正要擦脸的手。他斜眼就能看见那头离他只有三步远的妖熊。

        嘎吱嘎吱，熊妖的血盆大口轻易的就将爪下猎物撕碎，吞入口中，还不时的有它咬碎骨头的声音。

        张一弛倒吸一口气，这他么哪是高级妖兽，分明是头灵兽好不好，然而在下一刻他身上汗毛竖起，冷汗直流，它那猩红的目光因为自己的失态从已经支离破碎的鹿尸移到他身上。

        呼，熊妖放下嘴中的已死猎物，回头看向他们这里。

        噗噗，熊妖慢慢的迈动步子，嘴里甚至口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地面，鼻子间喷出如炼的白气，它贴近张一弛的脸，鼻子在上面不断耸动，嗅着它刚才闻到的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张一弛只能保持自己身体不动甚至在熊妖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开始闭气，即使如此也抑制不住熊妖口内的恶臭和血腥味，就连没有直面熊妖屏住呼吸的沐雨都因为飘入鼻腔的这一丝气味觉的反胃。

        张一弛看着熊妖脸上因鲜血沾在一起的毛发，还有上颚异常硕大突出的犬牙。它慢慢的张开嘴，伸出它窄长的熊舌，他甚至能看见熊舌上密密的倒刺和嘴里残留的肉屑，他的胃口一定很好，吃了自己没问题。

        张一弛噎了口唾沫，脸憋的通红。

        千万不要添！千万不要添它这一舌头下去，绝对会涌出鲜血，那么下一刻他的头颅绝对会被它一口咬碎。

        张一弛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马上要舔到脸颊的舌头，一只手已经停在储物袋旁边，在储物袋里还有一张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一张符，因为发动这张符的代价是必死。

        嗷！！就在张一弛思考是死于熊口还是死在符下时，熊妖突然震声一口吼，四爪卷起滚滚尘土冲向张一弛他们来的方向。

        “趁现在赶紧走吧。”张一弛揉着有些失聪的耳朵，望着熊妖远去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庆幸。

        “喂，怎么不走了？”

        “我不想走了。”沐雨紧抱着双腿。

        “收起你大小姐的脾气，现在没空陪你开玩笑。”张一弛听到这里内心一颤。

        “走到哪里都一样。”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那个方向也是她等待的死神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不想活了？”张一弛的声音有些低沉。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她衣角飘飘，青丝飘舞，却引起张一弛内心的烦躁，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他的心头，曹图他们还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活着离开，不惜将自身置入险境，而如今她却说自己不想活下去，这么不尊重别人，不尊重自己的人，怎么让他不愤怒？

        “这和你没关系。”沐雨起身说道。

        张一弛看着沐雨那空洞甚至有些恐惧的眼神，他内心的怒火彻底激发出来，猛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什么叫做和我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能被别人追杀？能差点成为暴熊的口中餐？”

        沐雨侧着脑袋静静的靠在土壁上，脸上被打的地方红出了一个手印。她没有反抗，眼睛看着地上的杂草，这一切像是她已经熟悉一般，让人害怕。现在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为自己付出的地方吗？

        “自作多情。”

        “你怎么不先去死啊？在这填什么麻烦？”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这句话如同魔音一般缭绕在她的耳边，有无数人，说了无数遍，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去死，因为她带给他们失望，恐惧。这不是我的错，可他们却全部都赖在我身上，就连一个刚刚谋面的人...。

        她娇弱的手掌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握的这么紧。

        “你有什么资格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就将这一切全赖在我身上，你凭什么让我去死！”她想哭却哭不出来，能表达此刻情绪的只有她嘶吼到沙哑的声音。

        张一弛一愣，说话的语气突然柔软下来，跟刚才犹如两个极端。

        “那你就用尽全力的活下去啊。”

        又是期盼，充满希望的期盼，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对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吗？你不知到我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呵呵，你们都一样，都是魔鬼。

        她脸上的嘲讽的笑容印在张一弛的心里，他见过，他曾经见过这种笑容，也清楚的知道笑容背后掩藏的是什么。

        “与其你死他的手里，还不如死在我手中，现在我就给你梦寐以求的死亡。”

        张一弛伸手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土壁上，手掌开始发力。

        沐雨只感觉有个铁钳夹住了自己的脖子，无论怎么用力吸气，都没有气流流进肺部。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脸上涨红，双手无力的吹落在身体两侧。

        渐渐的她脑内一片空白，忘却了这一世所经历的宠辱，忘却了内心的迷茫和愤恨，现在她眼里只有月下张一弛平静的脸庞和她将死的事实。

        要死了吗？终于要死了…可是我为什么有点不甘心，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感觉到害怕？恐惧在此刻也挥退不去吗？别人在选择死亡时都没退缩，到我这...，难道我就这么不堪吗？连死人的世界都不想收留我吗？

        “我问你，你想活下去吗？”

        沐雨刚刚失去生气的眼神微微一动。

        活下去？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吗？如果能的话她想再次露出那样的笑容，告诉他自己的选择。曾经苦难的一切好像怕她忘记一般纷纷在她眼前闪过。

        “你想活下去吗？”张一弛的声音大了几分。

        沐雨想自己要不要喊出来，在她刚决定要喊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停住。

        咦，这是什么？在所有灾难般的回忆在此突然定格住，上面是一个年老的侍女，她脸上挂满泪水却微笑着跪下来替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孩子擦拭脸上的伤口，女孩刚被擦干净的小手上还有一颗带有老侍女体温的红薯。

        “你想活下去吗？”张一弛的声音已经非常大了。

        这回她有要说的答案，但却犹豫不决。

        她脑海里定格主的画面再次流转，灰色的画面时常能闪过彩色的片段，最终停在最多彩的一幕上，一个父亲抱着女童游走凡间端午节的人流中，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让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感觉到温馨。

        “你想活下去吗？”这回张一弛彻底的喊出来。

        沐雨彻底被张一弛的喊声惊醒，从已经消逝的过往中。现在的她不再面对那些温暖，残忍，而是面对一个左右自己生死的人。

        此刻她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有一丝不甘，她选择的死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否定，是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关心你，对你微笑的人一种否定。

        自那时开始，自笑容消失在她脸上时开始，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渴望活下去。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挣扎给我看看。”张一弛自带微笑的脸颊保持着严肃抵住沐雨的耳边说道，低声的话语跟恶魔的言语一般，充满了诱人的魔力。

        沐雨抬起手臂牢牢的抓住张一弛的手腕，即使现在憋的快要昏了过去，她依旧张开嘴巴，字语一点一点被慢慢说出。

        “我！”

        “想！”

        “活！”

        “下！”

        “去！”

        哪怕现在要跟恶魔定下约定，她都会毫不犹豫，只为不辜负那些为她哭，为她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