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薛念稚话音刚落，一把长剑已经冲向薛念稚和顾廷卿。

        突如其来的一柄刀挡住了这剑的走向。是枫杨侍卫！

        他很快就与刺客周旋起来，可是枫杨并不知道，这个刺客并不是冲着顾廷卿来的，而是薛念稚。

        搏斗之间，流浪看见了薛念稚与顾廷卿双双从床上坐起，这不是皇上吗？

        那日宴会，有幸见过。

        他竟然还和薛姑娘暧昧不清，刺杀皇上可是株连的罪名。

        就算供出长安公主，她毕竟是皇亲国戚，皇上信谁不言而喻。更何况，官官相护。他们也一定会牺牲自己，当替罪羊的。

        反正早已孑然一人，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可是若被人查出和无瑕的私情，无瑕也难逃一死。

        思虑许久，流浪失神被枫杨刺成重伤，胸口中了一剑。

        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想过太多太多，最可惜不能陪无瑕终老，那些承诺就当时梦吧。

        而薛念稚反应很快，看到流浪准备收剑自刎，就随手拿起床头上放的一把梳子，打在了流浪的手腕上，剑也应声掉下。

        “你怎么知道，他要自刎了？”

        顾廷卿很好奇，既然现在没有危险了，那就聊聊这未卜先知的本事吧。

        她淡然一笑，“若是此人冲着皇上而来，那必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即便侥幸得知皇上行踪，皇上有人贴身保护，他们定兴师动众，倾巢而出。如念稚第一次见皇上那样，阵势极大。”

        “哦，朕明白了，你是说凭着一个人的能力，还奈何不了朕。那若不是冲着朕而来……莫非，是想要伤害你？”

        薛念稚走上前去，撤掉了流浪的面巾，是他？

        此时的流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

        “皇上，此人是冲着念稚而来，并非是刺杀皇上。还请皇上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听到薛念稚的劝告，顾廷卿就更不可思议了。一条人命有什么稀罕的，处不处置他都是看心情的事。

        可是薛念稚都被人盯上了，还要帮这个刺客求情？太匪夷所思了，顾廷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念稚，这个人他可是对你动了杀心的，你还要救他呀。”

        薛念稚也并非善茬，若是旁人，她早就暗器封喉，了却性命了。可他是流浪，长安杖责五十时，他手下留情。

        无瑕发现自己与苏子墨纠缠时，没有告发。如此信守承诺，重情重义之人，怎能狠心下手？

        她也明白，这是长安的任务，说不定长安也以无瑕的性命威胁，薛念稚曾为了保住苏子墨而设计陷害欢喜，如今流浪为了爱人刺杀自己不成，反而自刎，真是个好男儿。

        两人都为了心上人情非得已伤害别人，薛念稚实在可怜这对有情人。

        “此人曾经与我有恩，念稚不能恩将仇报。就请枫杨侍卫把他送到苏府后门，让他自生自灭吧。”

        顾廷卿心中暗自琢磨，薛念稚的气魄还真是一般女子不能比的。敢爱敢恨，对恩人不赶尽杀绝，对敌人不心慈手软，自生自灭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啊！

        枫杨走后，顾廷卿的本性又暴露无遗：“你故意支开枫杨，是想和朕单独相处吧。”

        还真是想的多，薛念稚笑了笑。

        “皇上，您有后宫佳丽三千，为何还对念稚这么上心？”

        这倒也是个深奥的问题。“人多有什么用啊，那些妃子都无聊的很，尤其是皇后，贤良淑德，做一个好妻子，她游刃有余。可是做一个可以陪伴朕打发无聊消遣时光的红颜知己，她实在勉强。”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选秀，广招天下女子以供筛选？”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朕去年才开展过选秀的。宫女留下不少，可是最后入得了朕眼的，就只有一个。”

        知己千金难求，一个足矣。

        “皇上该满足了，既然有一个知己，那就与她倾心相谈。”

        顾廷卿又何尝不想呢，“朕去年要封她为妃，可是太后不同意。说她只是一个戏子，不配为妃。所以朕就封了美人，她唤作花红袖。”

        “那皇上喜欢这位花美人吗？”

        这……喜欢倒说不上，最多是感兴趣。她唱的曲子，都是在深宫里没听过的。

        别的，与其他女子也就半斤八两吧，可是薛念稚就不一样了。每次都有惊喜发生，这种期待和猜测多好玩！

        今夜的顾廷卿和薛念稚都没有想到，此夜良宵难再。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落寞。

        花红袖穿着戏服，在添香宫的院子里翩翩起舞，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宫中人人嘲笑她的出身，只是戏子。

        可是她喜欢唱戏，犹记得那年初夏，她一个人在湖中唱戏，偶遇了他。

        梨园里的点点滴滴，也是和他的过往。

        可惜都付之东流了，如今没有戏子红袖，只有蒙受圣恩的花美人。

        “唱得真好，只不过没有观众。”

        光听着声音，花红袖就知道谁来了。

        “见了本宫，你为何不行礼？”这副高冷做作的姿态，连花红袖自己都觉得恶心。

        “留痕看不到什么嫔妃，这里不就只有一个戏子吗？”

        花红袖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干净的面孔上，瞬间留下清晰的手指印。

        “恼羞成怒了？没有人陪伴的滋味，该是多么可怜和无助啊？”花红袖的失魂落魄，都看在留痕眼中。

        可是他看不懂，那究竟是怀念，还是思念。

        怀念的，是当年的初心，小大夫留痕。

        思念的，是如今的丈夫，皇上顾廷卿。

        “皇上不能雨露均沾，让身怀六甲的花美人独守空房，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本宫再怎么不济，也快要母凭子贵，登上妃位。而你不过是个太医，小小的官职比得上本宫的权力吗？要碾死你，可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留痕苦笑，她是真的变了。当年湖畔的她为了一只兔子跟自己理论了整整扫三个时辰。

        如今掌握了别人的生杀大权，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

        “知道本宫的厉害就好，还不快滚？看见你，本宫都觉得心烦。”

        只有花红袖自己知道，这不是心烦，这是意乱。

        留痕仰天长笑，他就是犯贱，人家不想见他，他还要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诠释相思之苦。

        “我怕我走了，花美人一个人难以度过这漫漫长日。不如我陪你快活快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话有多违心，留痕不是不知道。可是不用刺激她的方式说话，留痕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

        短短一年，难道从前的山盟海誓，她都忘光了吗？

        “好啊，跟本宫进去，本宫让你欲生欲死。”花红袖舞动水袖，搭在了留痕的肩上，勾着他走进宫殿。

        留痕一把甩开花红袖的束缚，如今她已经是人尽可夫了。“这样的错误，我不想犯第二次了，你这样的女人，我根本就看不上。就算脱光了，我也不要。”

        还是背影，花红袖怔怔地看着，几声抽泣，继续唱戏。

        今时不同往日，曲调不变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