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零若虽然知道昨晚瓷盆里面的红枣确实变成了一条金鱼，它是从洛川来的，是来找自己的。但至于金鱼为什么要找自己，它又是怎么从洛川走到同谷县的，这些零若却不知道。

        零若突然很想去洛川找金鱼，因为金鱼告诉零若会等他的。

        他从房间里出去，决定要去和爷爷商量这件事，他找到爷爷的时候，爷爷和奶奶正在祖屋里议论着什么事，樱桃也在。

        零若跨过祖屋的门槛，走到爷爷身边，说：“爷爷，我想去洛川！”

        “去洛川干什么？”奶奶听到零若的话问道。

        爷爷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零若为什么突然提出来想去洛川，他想起和尚说过零若在洛川欠了一段缘的话，心里直打鼓。

        “我想去看看。”零若回答奶奶的问题。

        爷爷说道：“洛川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咱们走十回县里都走不到洛川。”

        爷爷跟零若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拿跟县里有关的东西打比方，有一次零若对爷爷说邻村的枣子好吃，爷爷就说县里的枣子比邻村的要好吃一百倍，而且种类繁多，不光有红枣，还有青枣，甚至还有从其他国度运进来的跟苹果一样大小的枣子。

        零若看着爷爷，没有说话。

        爷爷又说道：“而且洛川跟蓝田很近，蓝田那里的玉都成了精，是会吃人的，你要是到洛川去，等玉精把蓝田的人吃光了，就会跑到洛川去吃。”

        “那我带爪白去，有了爪白，玉精就不敢来吃我了！”零若气鼓鼓地说。

        奶奶把零若拉到自己怀里，摸着他的脸蛋问道：“零若，你为什么要去洛川呢？”

        零若回答说：“找鱼。”

        “鱼？什么鱼？”一旁的爷爷问道。

        “枣鱼！”零若说。

        爷爷还是不明白，奶奶也不明白零若所说的枣鱼是什么。不过樱桃却知道，她把那条所谓的“枣鱼”的来历告诉了零若的爷爷奶奶。

        爷爷听完樱桃的话，说道：“一枚枣子怎么能变成活鱼，你要是真想养鱼，我就托人去县里买一条回来让你养。”

        “枣鱼是有生命的，它说它从洛川来，我要去洛川找它。”零若急得满头大汗。

        “这孩子恐怕是夜里被梦魇迷住了，才说这样的胡话，要不今晚来奶奶房间睡吧，等你十岁了再一个人睡。”奶奶抱住零若说道。

        奶奶以为零若是在说胡话，爷爷却知道零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就要去洛川。”零若从奶奶的怀里挣脱出来。

        和尚对爷爷说过，让他以后不要把那晚说的话告诉零若，还说欠的缘是零若跟另外一个人之间的债，要是从中加以诱导，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想什么时候去呢？”爷爷问零若。

        零若没想到爷爷会这么问他。

        “你真放心零若去洛川？他还这么小。”奶奶听到爷爷的话难以置信。

        “我想现在就去！”零若说。

        爷爷摇摇头，说道：“去是许你去的，但是不是现在，等你什么时候考过秋闱，中了举人，什么时候就去洛川。”

        “好。”零若一口答应下来。

        零若那个时候不知道秋闱是什么，也不知道举人是什么，他以为秋闱中举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爷爷没有送零若去学堂，而是在自己家里教他读书写文章，零若成了一个童生。

        第二年，零若参加了省里学政主持的院试，从童生变成了秀才，村子里的人都到零若家给他道喜。

        零若的二爷爷还把零若接到县里，给他办了庆功宴，县里的一些富甲豪绅都夸零若聪明，将来一定能中状元做大官。

        可零若现在只想考举人。

        零若从县里回来，就一心想着乡试的事，他这时候已经知道，乡试每三年在省城举行一次，考期在八月，所以被叫做秋闱。

        如此过了三年，零若到十岁的时候，他迎来了考中秀才之后的第一次乡试。

        五月五那天，樱桃走进零若的房间，对正在埋头看书的零若说道：“零若，我带你去卖货郎那里买好玩的。”

        樱桃已经二十一岁。

        “还有三个月省里就要主持乡试，我这时候怎么能放松呢，况且我都四年不曾买过那些东西了。”零若看着书说道。

        樱桃搬过一个凳子在零若旁边坐下来，说：“可是你才十岁，今年考不中，三年之后还可以再考。”

        零若把书合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你说的没错，可它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一条鱼能活多长时间！”

        樱桃知道零若口中的“它”是指枣鱼。

        “我给你合了新的五彩绳，上面没有系铃铛，不会打扰你看书写字的。”樱桃从怀里扯出几根花花绿绿的细绳。

        零若摇头说：“我并不害怕这些铃铛会吵到我，反倒是它们时刻提醒着我，就像寺院里的大钟时刻提醒着和尚们要遵守五戒十善一样。”

        樱桃把五彩绳收起来，这四年里她给零若每年都会合新的五彩绳，但每年零若都不要，樱桃就把这些五彩绳放在她的枕头下面，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来一根一根地数清楚。

        零若重新翻开书，樱桃从他跟前的凳子上起来，悄悄地退了出去。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两个多月，距离省里的乡试还有十几天，零若开始准备离开家去省城。

        那一天刚好是七月十五。

        爷爷告诉他说，七月半是鬼节，让他过两天再走，零若答应下来。

        其实零若知道七月十五是鬼节，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书上把七月十五叫做中元节，说中元节是地官为人赦罪的日子。

        他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就走到窗边的瓷盆跟前坐下。尽管他这四年来天天都要更换瓷盆里的水，但盆里的红枣还是已经腐烂，水面上漂了一层枣皮的碎屑。

        他把手伸进水里，虽然是秋天，但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到水的冰凉。

        过了一会儿，水面上映出了一丝月光，他就打开窗户，抱着瓷盆里的那颗腐烂了的红枣一起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