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 我手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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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叫兽,别乱来》
作者:鱼翘
字数:3258
更新时间:2018-12-04 14:07:12
下了公交车,还要走过一段拐弯的路才能到达A大后门。
A大的后门不常开,但因为后门离公交站比较近,很多学生不愿意走远路,情愿来后门翻墙进入学校。
围墙不高,只够文熙的肩膀,她之前也跟美美翻过几次,早已轻车熟路。
雨越下越大,风挟着冰凉的雨丝从衣领的缝隙里飘进脖子,让她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文熙吸了一口气,两手扒住围墙顶端,猛一用力,身体便跃高了起来,正当她想一鼓作气爬上墙头时,突然脚踝被人用力一拽,她整个人便摔倒在地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就感觉眼前一黑,随即肚子被人猛地踢了一脚,她痛得蜷缩身体,半天直不起腰来。
她感觉到来人不止一个,用麻袋套住了她的头袭击她。
有人用木棒击打她,有人用脚踢她,有人用拳头砸她。一声声击打皮肉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钝痛,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头。
她两手抱头护着脑袋,身体滚来滚去,那些人的拳脚却像是如影随形一般摆脱不掉。
身体上的痛,心头的恐慌,使每一秒钟都变成了恐怖的折磨。
突然,她的腰上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她闷哼一声,动弹不得。
有人恶狠狠地説:“以后离龙西远一点,别再犯贱,不然见你一次就打一次。”
“走!”有人低喝了一声,这群袭击者呼啦啦便散了。
文熙揭开罩在脑袋上的麻袋,脸上痛,肚子痛,全身都痛。大雨泼在她身上,又湿又冷。
她的书包已经被扯烂,像破布一样被随意扔在墙角。
她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头发散乱,牙齿格格地响,身上的冷和痛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看着厚厚的雨帘,心里那股难受直冲脑门。
偶尔路过一个行人,也是惊疑地看着她,不敢过来多管闲事。
良久,她慢慢站起身来,继续爬墙。
她全身已经湿透,狼狈不堪,正一瘸一拐地抱着自己的书包慢慢走向女生公寓。在走到公寓附近时,赫然看到江路白撑了一把大伞站在公寓楼下。
她站定了,透过重重的雨幕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万分委屈,眼泪竟然扑簌簌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江路白也发现了她,他脸色一骇,快步向她走来。
他将伞遮在她头上,拥着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不带伞?雨这么大,也不知道避一避。”
她早已找不到语言,在他这个怜惜的动作和温柔数落的语气里,她心里的委屈层层叠叠越积越厚,不能言语,只知道哭。
江路白叹气,一把扔了伞,拖着她的手将她塞进自己停在一旁的车子里,连人带车很快便消失在雨幕里。
他边开车边将车里原本放着的一条空调被丢给她:“擦擦头发。”
文熙听话地接过来。
江路白从后视镜里看她,发现她一直低垂着头擦头发,动作却像一个机械的木偶。他想看清她的表情,却看不真切。
她一路安静地随着他走,到了他家门口按密码开锁时,头顶的声控灯倏然亮起,他的脸色一变,周身散发出一种刀剑出鞘般的凌厉寒意。
他伸手拨开她被因为潮湿而粘在脸上的头发,冷声问道:“谁打你的?”
那个字眼,让文熙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看到她一张脸青中带紫,眼眶微红,一边嘴角裂了,正翻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皮肉。
江路白又惊又怒,眼里聚集起了乌黑的风暴。他握着她的肩再次问:“谁干的?”
文熙缩着肩膀低头不语。
江路白胸膛起伏地瞪着她,突然拉开门,猛力将她扯了进去。
文熙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他也这样粗暴地对待她!
她难过得心脏都感觉抽搐,眼泪啪啪地又往下掉。
江路白看她站在那里,玄关的灯火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照亮了她脚下那一滩顺着裤管滴下来的水。她沉默着,只是不停地掉泪,边掉泪边用手掌去擦,手掌擦湿了又换手背。
他心里説不上是什么滋味,难受得紧。看她衣衫还算整齐,他略微放了心,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里:“你不想説,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文熙缩在他怀里哭得颤抖,那是一种无法诉说的委屈,深深地压在她的心上,挥之不去。
江路白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手掌一下一下地抚在她的后背。
窗外雨声淅沥,玄关处一灯如豆,他紧紧拥着她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斜斜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半晌,她脸上肆虐的泪水才渐渐收了势,变成抽抽噎噎。
“我放水给你洗澡好不好?小心会着凉。”他温柔地问。
她点头。
他放好热水,拿了一套自己的家居服给她,还细心地将长出来一截的袖子和裤管卷起来。
推开浴室的门,她发现门口竟然也备着一双沐浴用的女式拖鞋,是她穿的码数。她説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双拖鞋好像一双手,一下子就掐在了她的心尖上。
这个冰冷的雨夜,总算还有一丝温暖。
过了没多久,她洗澡出来,脸色苍白,眼睛依然红肿。
他还穿着刚才那套湿衣服,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出来,説:“趁热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文熙点头。
他放下姜汤,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出来时,他看到她还在看着喝完了姜汤的空碗发呆,便将她一把扯起来,説:“今晚就在这儿睡,我睡书房。”
文熙一惊,连连摇头。
江路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説:“你现在这样怎么回去?听话!”
文熙呆了呆,説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出来,看着她问:“要我帮你吹头发?”
她赶紧摇头。
“那好,你自己吹,要吹干,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他又转身进了浴室,在里面忙了一会儿,然后端着一盆衣服走到阳台洗衣机旁,将衣服倒了进去。
他又转到洗衣机后面的搁物架前,刚巧半拉开的窗帘将他的身影遮住了。
文熙呆呆地看着窗帘后面移来移去的他的影子,觉得这样的他跟在学校里的他差别实在太多了。
突然,她突然想起了刚才那盆里是她换下的衣服,瞬间便惊跳起来,跟着跑到洗衣机旁。
听到拖鞋的啪啪声,正准备往洗衣机里加洗衣液的江路白疑惑地抬头看着她。
文熙使劲往洗衣机的透明玻璃盖子里瞅,没有找到。她又不能明说,心里又急又羞,结结巴巴地説:“我……我的衣服……都在这里了吗?”
江路白定定地看着她,眼睛犹如两颗星辰一样闪闪发光。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文熙,在我面前,你不必觉得难为情。”
哐当当,天雷轰轰。
他知道!他都知道!
文熙脸上又热又红,加上之前的青紫,简直成了调色板。她恼羞成怒:“谁难为情了?我就是想説内衣裤不能机洗。”
“谁説我机洗了?”
“噶?”
他指了指头顶的晾衣杆:“我手洗的,已经给你晾好了。”
手洗的……手洗的……
文熙心中有千万只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她羞愤欲死,只恨不得天上刮龙卷风,将她从这十五楼卷走,再也不要见人。
文熙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江路白却又在外面敲门:“文熙,睡了吗?出来上药。”
文熙磨磨蹭蹭不想动,他却已经拎着药箱推门进来。
“你……你怎么随便进来了?”
他无辜地抬了抬手说:“我有敲门的。”
“我又没有同意。”
“这是我家,我想进自己的卧室还得你同意?我敲门只是为了尊重你,不是为了得到你批准。”
文熙气结。
他已经拖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打开药箱盖子,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翻翻拣拣,很快就找出消毒水和药油。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旋开盖子,用棉签沾了消毒水,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的伤口涂抹着。
消毒水接触破损的伤口那一刹那,她痛得一抖,嘶声闷哼了一下。
他的手一顿,黑幽幽的瞳仁里瞬间翻起惊浪,眼看又要发作。文熙生怕他又要逼问是谁这么对她,慌忙扯着他的袖子説:“我没事。”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淡淡移开目光,继续上药。只是这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就好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她的伤口一样,她感觉痒痒的,虽然还是痛,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太多。
最后处理到嘴角的伤口,他两指托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又时不时翻一下药箱,似乎在苦恼要上什么药。
他的手指温热,指腹柔软,与她冰冷的脸颊相触时,那一冷一热的触觉让她忍不住一抖。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角,那么专注,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惜。
她垂着眼睫毛不敢看他,他的气息却无处不在地包围着她。不知不觉间,她的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红。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説:“嘴角不能随便上药,万一被你不小心舔到嘴里就不好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收拾药箱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除了脸上,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文熙一怔,摇头。
江路白盯着她,她垂着头,坚决不肯与他对视。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拎着药箱走了出去。
凌晨三点,文熙还保持着他离开后的同一个姿势。她趴在他的床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整个床铺都是他的气息,那种熟悉的木质香味好像一张网,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她原本的伤心委屈,经过他那么一闹,已经消失了大半。充斥在心间的,却是一种陌生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