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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感激
小说名称:《叫兽,别乱来》 作者:鱼翘 字数:3196 更新时间:2018-12-04 14:07:15
     文熙洗过澡出来,文爱婷和高明就相继回来了,她打过招呼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在超市站了大半天,本就腰酸背痛,刚应付完龙西,又一直提着一颗心面对江路白。此刻回到熟悉的环境,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只觉得特别的累,身累心也累,好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役似的。

        此时已经接近夜里十点,窗外的山间静谧清幽,那钩下弦月又辗转来到了她的窗外,有淡淡的草木的香气从窗纱的缝隙里逸进来,偶尔能听得到不知名虫子的唧唧啾啾的鸣叫。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给郭御文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很快就接通了,郭御文温和的声音在从话筒里传出来:“文熙,在做什么?”

        文熙笑了笑:“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今天没那么忙了吗?还有空接电话。”

        郭御文也笑:“我们今天走西宁这条线,现在已经到了呼和浩特东,还有十来个站才能到终点,将会跨越蒙古、宁夏、甘肃、青海等几个地方。现在天气很冷,乘客大多蜷缩睡着了。我们几个乘务员正在吃泡面,连面带汤吃下去,热辣辣暖洋洋的很舒服。不过得趁热吃,热水泡出来的面,几十秒不吃就变成温水,再几十秒就变成冷面,最后变成一坨咬不动的面团。”

        文熙想象了一下那种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她好奇地问:“呼和浩特,是那个有大片草原和漂亮蒙古包的地方吗?哦,还有蒙牛牛奶好像也出自那里。”

        郭御文又被她逗笑了,説:“是的,就是那个蒙牛牛奶的故乡呼和浩特。不过现在草原没有什么好看,今年雨水少,现在又是冬天,感觉草原都快变成沙漠了。白天太阳高升时还好,不觉得怎么冷,只是风吹在脸上好像刀子刮一样。到夜晚就遭罪了,穿好几件羽绒服裹得像一只棕熊,可还是冷。我们组一个乘务员是正宗的北方人,都説受不住这里的严寒。”

        文熙听了开始想笑,后来又觉得心酸。列车乘务员最初在大学生网上招聘兼职人员时,其他路线的名额都很快被抢夺一空,唯有往西宁、青藏、新疆等条件艰苦地方的路线报名的人很少,但郭御文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西宁,只因为报酬高,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大多数人都是苦苦挣扎在这个尘世中,一味被温饱生计逼着往前走,偶尔停下来,却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地活着。

        每每想起过去,她都觉得无比庆幸和感激。这些年来,姑姑对她视如己出,她过了十年丰衣足食的日子,直到上了大学后才执意要做兼职,尽量养活自己。

        那一年父亲逝去,母亲给她买了一袋馒头,然后领了父亲的抚恤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饿了就啃几口干硬的馒头,渴了就喝龙头里的凉水,直到大舅舅来将她接回了自己家。

        刚开始几天大舅母虽然也冷淡,还好歹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没过半个月就开始对她指桑骂槐,使唤她干活,直言家里没有吃闲饭的人。

        每天天刚蒙蒙亮大舅母就喊她起床烧饭洗衣扫地,她还清楚地记得烧饭的地方是那种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老灶,用木糠点上火,再用小竹条引着火烧木柴。吃过饭后就要跟着外婆编凉席挣钱,下午到后山砍柴。

        每天早上看到表姐表妹们背着小书包去上学,她心里都特别羡慕。从父亲离开了后,她就退学了。

        彼时她已经懂事,洗衣服时看着大舅舅一家六口人换下的两大桶衣服还不算难受,最难受的是要洗大舅母和几个表姐表妹表弟的内衣内裤,有时在内裤上看到那些女孩子月事的印记,她心里觉得屈辱。

        过了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大舅舅喝醉了酒,大舅母唠唠叨叨骂骂咧咧,一向温厚老实的大舅舅一气之下便借着酒劲甩了大舅母一个耳光,大舅母立即就跟大舅舅厮打在一起,打完后指着她恶狠狠地説:“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请了个克父害母的扫把星回来当菩萨供着,以后有她就没我,有我就没她!”骂完后大舅母收拾了包袱气冲冲地回娘家。

        外婆满脸的褶子抖动着,看着她的眼神慈爱伤心,嘴唇张张合合却一句话也説不出来,只是搂着她悄悄地抹泪。

        后来,大舅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又将她的母亲寻来将她接了回去。

        母亲故伎重演,将她日日夜夜都锁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每次都扔下一袋馒头就又消失了。

        她曾经无数次坐在地板上看着那扇旧式的窗户,高高的玻璃窗外那一块蓝蓝的天空,停留在那里的只有流浪得疲倦了的白云,从窗子的缝隙里可以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天也不全然是蓝的,偶尔会有乌云将那一小块地方遮蔽住,偶尔还有闪电白亮的身体一闪而过。雷声轰轰,硕大的雨点狠狠摔打在玻璃窗上,又粉碎迸裂。

        她坐在那个窗口,看着窗外的日落月出,一日复一日。

        日子久了,她感觉时间空间都停止了。直到,他的出现,给她无望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亮色。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有人用小木棍在窗户的玻璃上敲了敲。

        她惊疑地应了一声。

        然后啪的一声闷响,从窗口的防护栅栏缝隙里飞进来一个塑料袋,里面竟然是几个白生生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偶然一次母亲回来时她循着饭菜的香味溜去崔婆婆的院子里,崔婆婆慈爱地帮她盛了饭,问她那天的香椿芽肉包好不好吃。她这才知道肉包子是崔婆婆让自己的外孙郭御文送去给自己的,崔婆婆还说他刚好出去学琴还没回来。

        过得一段时间,这一次她的母亲消失了三四十天,上一次留下来的馒头即便已经发霉也早已被她吃光。她搜刮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再也找不出一点果腹的东西,饿得奄奄一息。

        她越来越饿,甚至慢慢出现了一些幻觉,看到父亲一身血红却笑眯眯地来接她。偶尔清醒时她以为自己就要饿死在这座冷冰冰的屋子里。

        那天下着雨,她蜷缩在墙角闭着眼睛睡觉。听到窗口处传来异响时她也懒得睁开眼,直到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她才倏然睁眼,赫然看到窗口十公分宽的栅栏缝隙里垂着一根绳子,绳子这端系着一只小竹篮,

        昏暗的高高的窗口栅栏处冒出半颗湿漉漉的脑袋,之所以是半颗,或许是因为对方个子也不高,脚下正垫了什么东西才蹭到窗口的距离。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手里拉着那根绳子的一头,正小心地将小竹篮慢慢地下降到地面上。

        那股香味强烈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竹篮爬过去,小竹篮里放着几个葱油饼,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她十指如爪立即朝葱油饼抓去,边啃葱油饼边狼吞虎咽地喝粥。

        啪地一声响,又是扑通一声,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哎哟”传来,想必是那人不小心踢翻了垫脚的物件而摔倒。

        窗外一个低沉暗哑的公鸭嗓子传来:“你慢点吃,小心烫着。”

        她的眼眶一热,心里似有暖流涌过。他送来的食物,不止是好吃,还救了她一命。

        后来,她再也没有寻得机会去崔婆婆家,倒是每天到餐点时小竹篮都会准时出现在窗口,里面俱是各式食物,偶尔还有焦糊了的,对她来说,聊胜于无。

        再后来,他随着崔婆婆走了,她也跟着姑姑走了。

        后来的日子,她过得丰衣足食、风平浪静,就这么在岁月静好里长大。如果没有姑姑,她也法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腊月廿八下午,文爱婷走进文熙的房间对她説:“文熙,晚上跟我一块去参加你姑丈单位的尾牙宴。”

        每年腊月下旬,整个A市市政都会按部门举办尾牙宴,并别出心裁地宴请家属出席,意在感谢家属这一年以来对自己家人所从事的部门工作的支持。

        初初几年文爱婷都是带着文熙和高晓晓一同出席,后来高晓晓厌烦这种热闹拒绝再去。文熙却不能拒绝,因为她得在夜宴结束后将文爱婷安全带回家。

        对于文熙来说,前几年是大家寻了个名头聚在一起大吃一顿,这几年随着她们这些小辈长大,宴会已经隐隐约约透出一种相亲大会的味道,也难怪高晓晓会反感。

        文爱婷拉开她的衣柜帮她一起选择出席的衣服,神神秘秘地説:“今晚可是会有大惊喜,穿漂亮一点,可不能给你姑丈落了面子。”

        文熙心里叹气,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随行的侄女会对姑丈高明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她有心想説自己已经有心上人,可又觉得自己与郭御文之间有点不够明朗。担心姑姑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终究是闭了嘴。

        只是也不忍拂了姑姑的好意,跟她一块儿挑选衣服。

        文爱婷却是兴致高涨,选了半晌都不满意,最后竟然非得扯着她重新去买衣服,并且还拉着她去美容美发沙龙做了一个头发并化了一个淡妆。

        文熙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心里暗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喜能让姑姑这么不淡定?难道是今晚抽奖的奖品奖金分外丰厚?抑或是有含金量极高的适龄男青年要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