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白到了A大经贸学院院长室，里面除了院长靳澜，还有几位学院的领导。

        看到他走进来，校长陈跃明率先开口：“小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那回事，校联网上的就是事实。”

        几位领导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了。

        靳澜急得大声说：“你……你身为老师，怎么能跟女学生谈恋爱？现在还上了网络，你不要你的前程了？”

        “这件事我做得的确不妥当，但我不后悔。”

        当着学校领导的面就敢这样说？！

        有心护短的靳澜瞪着他，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将手中的瓷杯朝他砸过去。

        不夸张地说，江路白算是目前经贸学院最为出色的教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咋的偏偏就在男女关系上这么拎不清？身为男老师，最忌讳的就是跟女学生谈恋爱，在舆论中那几乎是一片倒地认为是男老师勾引女学生，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真实写照。

        靳澜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撇过头去，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陈跃明看了江路白一眼，挥挥手让其他人先出去。

        靳澜走在其他人的后面，回头瞪了江路白一眼，示意他要好好说话。

        陈跃明缓声说：“小江啊，我们高管之间刚才已经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这件事可大可小，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矢口否认，我已经让网管人员删除帖子。有些事对于目前的你来说也许是并不重要，但将来你可能会后悔莫及。”

        江路白心里有点感动，他知道，学校这些领导都是基于爱护他为出发点，这种冷处理的方法无疑是想要保住他。

        可是，他怎么能将一切的压力都推到她身上？

        “谢谢陈校长，如果一定要在我和她之间做出惩戒，那我愿意接受学校的处理。”

        陈跃明与江路白的伯父是同学，对于这个后起之秀的后辈，他是打从心里爱惜和佩服。

        此刻他看江路白的神情坚决，忍不住疑惑地问：“如果这件事你认了，你可知道学校可能就得让你离开？毕竟这件事影响太大了。”

        江路白笑了笑：“我是为了她才来到A大当老师，她走了，我留不留都无所谓。”

        来学校的路上他就想得很清楚，也迅速做出了决定。照片已经发布到网上，熟悉他们的人都认得出他们，矢口否认并没有多大意义。

        夜路走多的人遇到鬼很正常，两人在一起，无论再如何小心翼翼，都还是可能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何况这次看来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那样太累。

        他本来就打算她去哪里他便会跟着去哪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索性借这个机会给学校一个交代也未尝不可。

        陈跃明听了他的话，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陈校长，辞职信我半个月前就已经写好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万分感谢你这几年来的照顾。”

        江路白回到家里，文熙迎上来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他两手一摊：“我辞职了。”

        文熙愣了愣，听他说了经过，她心里酸酸的。他原本是这个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这件事一曝光，他的形象，甚至是他的品德或许都会受到质疑。

        明明可以换另一种方式的，他是江路白啊，不应该以这样黯然的结果来结束这一切。

        江路白看她难过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揽过她：“文熙，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别人怎么看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一份光明正大的感情。我不高调，但也不想再谈这种偷偷摸摸的恋爱。”

        “你要去哪里？”

        江路白掐掐她的脸：“跟你一起出国啊，我说过不会再离开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文熙失落的心情顿时又飞扬起来，本来以为当交流生会跟他两地分隔，没想到还能朝夕相处。

        “文熙，我失业了，以后你要养我。”

        文熙：“……”

        时间悄悄地流逝，很快就到了五月底拍毕业照的时间。

        一大早，江路白送文熙到了A大，校园里已经到处都是穿着黑色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毕业生，有不少人都手捧着鲜花或者布偶在取景拍照，一路上无数人好奇的目光瞟向他们。

        江路白被靳澜一个电话叫走。

        有花店给文熙送来了鲜花，江路白预订了一大束鲜艳的紫玫瑰庆祝她毕业。花朵娇嫩艳丽，花瓣上还滚着水珠，在花束中心有几只小企鹅布偶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看起来憨态可掬。

        文熙周围的同学都惊叹地蜂拥过来围观那束硕大大又新奇的玫瑰花，七嘴八舌地讨论说看样子应该是九十九朵，有人问是不是传说中的紫精灵。

        就在这时文熙的电话响了，江路白在那头问她喜不喜欢他送的花。

        文熙有点难为情地说花束太大太重，都快抱不动了。

        江路白大笑着说本来想给她订九百九十九朵的，就是怕她扛不动才作罢。

        江路白仿佛看到了她娇憨的脸在苦恼的样子，忍不住低笑，説：等我，很快就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一样，仿佛一股暖流缓缓流过文熙的心尖。他不说她也是明白的，她感激他的细致。想到他的贴心，她觉得温暖。

        这么一大捧花，加上颜色奇特，一路收获了无数惊艳的眼光，文熙被动地出尽了风头。走了没多久文熙就累了，美美欢呼着抢过花束说帮她抱着，等会儿要借用当拍照的道具。

        文熙回了寝室换上学士服，化了淡妆，然后和美美与小舟一起去教学楼下的阶梯集中拍集体照。

        到了教学楼下，文熙正在角落低头整理学士服的下摆时，突然感觉身旁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是林如霜。

        林如霜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低声问：“你真的跟江路白在一起？”

        文熙看了她一眼，沉冷地说：“你不是很清楚吗？”

        林如霜的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她都知道了？那江路白呢？

        “林老师，江老师查发帖的IP时查到你，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看你的表情我信了。”

        林如霜脸色发白，眼里却闪烁着愤怒和不屑：“他那么优秀，却为了你引咎辞职，名誉一落千丈，你怎么能躲在他背后推他出来挡枪？你这样只会毁了他！”

        “林老师，虽然我不知道我或者他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林如霜如遭重锤猛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进入A大第一次遇到他，她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清冷而优秀的男人。

        她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其他走得近的女伴，而他身旁只有她适龄又未婚，她曾经为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沾沾自喜，设想了无数次与他发展出一段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恋情。

        她呆在他身旁这么久，他对她始终彬彬有礼，没有分毫超出同事之情。

        那一晚她出校门时刚好看到他的车开出去，鬼使神差地她便跟了上去，看到了一幕让她震惊、失落的画面。

        原来他并不是天性清冷，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柔情似水地看着一个人。

        她愤怒、不甘，下意识地拍下了那一幕让她心痛如绞的画面。

        激愤之下，她匿名发了那个帖子。

        她还想说什么，文熙已经转身走向那边刚刚过来的江路白。

        林如霜看着那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他一只手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帮她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神情认真地听她说着什么，嘴角浮着一丝笑意。

        林如霜的脸色青白交加，心里又气又苦，好像燃烧着一团火似的，炙烤得她就快要发狂。他明明看到了她，可那眼神却又像轻飘飘地拂过湖面的一阵风，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他甚至连生气的表情都吝于给她，他把她当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看到江路白站在文熙身旁，这是他们两人在绯闻之后第一次同时亮相，大家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奇地看着，目光里有羡慕有惊奇也有妒忌。虽然大家早就从校联网上知道他们俩在谈恋爱，但听说和亲眼看到那是两回事，更何况江路白一向都不是一个亲和的老师。

        文熙和江路白走到举行典礼的礼堂门口时迎面遇到云潇独自一人迎面走来，她整个人胖了一圈，小腹已经隆起了不少，即便是宽大的学士服都遮不住。

        云潇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捧的那束普通的红玫瑰，暗暗咬牙，这样被彻底比下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典礼结束后，文熙和同学们在校园各个标志性建筑前拍照留念。

        在这里，她度过了四年的青春年华，尝过了恋爱的酸甜苦辣，收获了纯洁真挚的友情。

        每一段逝去的时光，无论得意还是失意，都是人生录影里的一帧影片。

        有学生过来要跟江路白拍照，他应允了。

        然后哗啦啦就蜂拥过来很多学生，都争着要跟他这个传说中很有个性的老师合影，文熙看他被围在包围圈里一时半会都出不来，便跟美美去图书馆、操场等地方去拍照，尽量将学校的各个场景都浓缩进镜头里。

        临近中午，终于可以脱身的江路白叫美美过来帮他们拍照。

        他坚持要将手搂在她的腰间，文熙看到周边起哄的同学，脸忍不住就红了。有些无语地推他。

        他却不为所动。

        阳光透过树木枝桠的缝隙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她身前的地面，影子里的两人头颈依在一起，仿佛倾情相拥。

        她看着他柔和的眉眼，突然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就随他去了。

        “咔嚓”一声，美美将相机递了过来：“好了。”

        江路白没有接，低头説：“文熙，我终于也在你生命中这个重要的时刻留下了一点痕迹。”

        他一直很介意，曾经缺席过她生命中那么多时光。

        他有能力后来到A大后，曾经那么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却又不敢贸然去惊扰她。

        她要找兼职，他便托朋友帮她寻找合适的兼职机会，务必保证安全，还要报酬高，又不能高得让她疑心。

        他看着她谈恋爱，男友不是他。每每想到“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句话，他心里就无比痛恨自己干嘛非得等她二十岁才跟她挑明。

        然后看着她失恋，心里庆幸她终于又是一个人。

        现在，他终于可以不再当她生命中的旁观者，而是当一个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