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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彼淇奥 绿竹猗
小说名称:《云意还沉》 作者:微风惊目 字数:3226 更新时间:2018-12-04 14:07:23
     我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像是什么东西从心口豁然间被吹了出来。心胸顿时开阔了不少。就连外头的天,也似乎没有刚才阴的重了。

        又续了一杯茶,我便迫不及待地继续问祁旭嵘:“那么,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未来的少堂主?要不要我安排什么?是叔叔出面比较好,还是先让许掌柜去探探他的口气?”

        祁旭嵘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摇了摇头说:“依我看,还不是二叔或是许掌柜出面的时候。一来,咱们这次是初探虚实,那丘沁堂的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知道,如果贸然就让二叔或是许掌柜去,未免太过庄重。事情能成还好,如果不成,也太过伤了伍家的尊严。再者,这位少爷毕竟年轻,也不主事,咱们去见,也算不上是正式的谋面。二叔和许掌柜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如果和这年轻的少爷说不上两句投机的话,往下倒是不好办了。”

        我听他这样说,也觉得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是除了二叔和许掌柜,还能有谁呢?于是问他:“你的意思是?”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眼意味深长的向我看了看,然后想了想说:“要不,我先去和他见上一见,看看到底怎么样,回来再做打算?”

        我立刻就觉得不合适,十分不合适。伍家的事,让一个外姓人出面,的确十分不妥。更何况,更何况他对我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然而我已然出嫁了不说,心里头对他也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于是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断然的摇头道:“这怎么行,已经借了你这么多路子,怎么好再麻烦你?毕竟是我们伍家的事情。”

        我故意将我们二字说的略重些,希望能让他明白些我的意思。顿时心意一转,不等他接口便对他说:“如若你去,还不如我去。”

        他像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毛遂自荐,惊诧得反问道:“你?”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是伍家的人。本就应尽我所能。我是女子,和他见面,自然不是庄庄重重的谈生意,成与不成都丢不了面子。他是年轻人,我也是,自然不怕话不投机,即便真的话不投机,我也能想法子凑出几句。再者,还因为我亦是孙家的人。孙家历来与洪帮渊源不浅,如果我能出面去,说不定反而更能多上些力度,让他们看到,我是誓不与洪帮为伍的,也能让他多信了我们几分。”

        祁旭嵘满怀忐忑的看了看我说:“这倒也是,只不过,你一个女孩子。。。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嘲得笑了笑说:“我哪还是什么女孩子,我已经嫁与人妇,沦为寡妇了。”转而又说:“这样吧,我请你陪我一起去。”

        第二天,我担心家里叔叔急成了什么样子,和婶姨吵的那样厉害和好了没有,于是便遣了香玉回去看看。直到快午饭的时候香玉才回来,忧心忡忡的说:“二老爷都急的病倒了,二太太说去了号上,我没见着她。二小姐守着二老爷呢,可可怜了,二老爷一直咳,二小姐都急哭了。吃了药也不管事。”

        我一听,更是急的团团转。正在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着急慌忙的祁旭嵘来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过香玉手里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告诉我说:“刚从省城回来。没见着阿肃,听说他和他们少爷这两天出城了,到了城外的一个别院。恐怕得等几天了。”

        我一下子就急了。“别院,那他别院在哪儿?这银子在省城多方一分钟我心里都不踏实,万一出了什么差池,那可是我们伍家的身家性命。他的别院在哪儿?我们去别院见他。”说着就要转起来准备去屋里拿衣服。

        祁旭嵘一下子急了,连忙按住我说:“我的大小姐,我刚回来。今天怕是来不及了,赶过去也要天黑了。而且,这外头又像是要下雪。”

        可是我心意已决,这件事情一定要一蹴而成,不能再拖,叔叔和银号都拖不得,更何况,夜长梦多,万一让刘洪生听到了我们暗自转向茂祥钱庄的消息,那么那几千两银子可就完了,伍家也就完了。于是坚定的回答他:“旭嵘,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正如祁旭嵘所言,天空中乌云低压,渐渐的又起了风。我们二人在车上一路辗转颠簸,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位于碣洲与丘山相邻的捉云山脚下。

        其实我们是一开始不知道这座别院的位置,如果从丘山镇直接奔了别院的方向来,倒是无需再先到碣洲后折返回来,并不是十分远,可以省去大半的时间。

        这样反而是走了弯路。这捉云山本是丘山镇与碣洲的分界,是环绕丘山镇的几座高山之一,捉云山奇在险峻挺拔,又不失了秀美。山巅之上十分陡峭,如一把利剑般直锥入云霄。又加上几座山峰间风云莫测,时而风雾,时而云雨,流云异动,萦绕着利剑一般的山顶。奇光丽影,令人神往。故而得名捉云山。

        在这样奇异壮丽的山脚下,蜿蜿蜒蜒一条石径小路,行至不远,便见幽深。石径两旁,皆是手腕粗细茂盛的密竹,有风吹过来,吹落竹叶上点点落雪,稀稀疏疏。

        风过无痕,只听得竹叶唰唰的声音由远而近。更加显得这里安然静谧,连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放的轻缓,生怕破坏了这祥和致远的宁静。

        远远的,便能看见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我暗暗的想,好一座幽静深远的所在。

        院子朱红色的大门在这样的雪天显得湿漉漉的,像是新刷上的油漆,更显夺目。

        宁静的白墙,厚重的青瓦,耀眼的红门,苍翠的绿竹。我不由觉得自己是走进了一副淡雅的水墨画卷,又一个恍惚,仿佛是离开了喧嚣红尘百年。

        于是我的心底里,从走近这红门的一瞬间,便喜欢上了这里。

        祁旭嵘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黄铜铺首,门就被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

        从后面闪出了一个精瘦干练的年轻人,满脸端正安详的笑意,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他拍了拍祁旭嵘的肩膀说,“城里打了电话来说你们下午要到,我还怕你们搭黑赶夜路呢,等了多会儿了。还好,还是挺快的。”

        祁旭嵘也报之一笑,为我介绍道:“这就是我表兄,阿肃。”又指着我说:“这是伍小姐。”

        阿肃对着我恭敬地鞠了一躬,我也向他探身以作回礼。

        他引着我们往里走,院子里煞是宁静,除了丛丛翠竹以外,还间或种着几株瘦梅,和一些时令的花草。只不过皑皑白雪中,也辩不清楚是些什么花了。过了一座垂花门,想是院子大,走的人又少,刚下了雪地上稀,祁旭嵘一个不留神,一脚踏进了一洼泥潭中。

        那个洼子并不大,但刚好能踏进一只脚进去,上面又结了一层薄冰,不留意定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一脚塌了进去浸湿了整只鞋子和裤角才发觉。

        阿肃说:“不妨事,一会我带你去换了我的衣裳。这院子大,路不平,你们小心点。”再走几步,是一个洞门,只见在洞门的抬头上,赫然两个温婉的两个草字“荻园”,笔触颇有章法。我也顾不得细看,只是跟在阿肃身后小心走路。

        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一座大屋。阿肃把我让进去说:“伍小姐请先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请我们家少爷。旭嵘就先跟我去换换衣服吧。”说着便帮我把门关好,领着旭嵘往前面走去。

        我一个人环顾这间大屋,这里便不像外头看来那样的古朴典雅,家具摆设一应有了些许西洋的味道。有热水管子吱吱的响着,我伸手靠近了,滚烫滚烫的。东边的墙上又有一个大壁炉,此时正噗噗冒着红火,烧的正旺。

        脚底下是软绵绵的剪羊绒地毯,红色的底子,暗黄色的花纹。南北两边的窗户上都拉着朱红色的帘幕,把外头的光线遮住了大半。

        一台撒着黄色柔光的落地大灯放在西边桌子的旁边,和壁炉一起,把屋子的光线铺陈的充足而又温暖。

        灯旁的帘幕前,竖着一副屏风。上面是一片山峦叠嶂,提款一览众山小。我开始还以为是淡彩水墨,走近一看,却只见是一整副刺绣出来的白绢。扥紧了张在了屏风上。针法细腻,层层叠叠细细密密。远看真就是以为是画作,近看才不由得叹为观止。

        我被屋子里的热水管和壁炉烘的发热。便把杏色束腰大衣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深孔雀绿素锦滚着银边的旗袍。因为怕主人家嫌弃我热孝素服,所以出门的时候特地在胸口处别了一枚紫水晶镶制的蝴蝶胸针。

        百无聊赖之下,站在屏风前细品着这天人之作,一只手拨弄着另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指甲磕到坚硬的翠玉上发出细小的“锵锵”声。

        就在我正看到入神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哗啦一声推开,屋外阴沉的黄昏下淡青色的光顿时照在我的身上和脸上。

        我随着声音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裤和马甲,想是刚从另一间温暖的屋子里过来,他并没有穿外套,两节白色的衬衣袖子在门外吹来的风中略显单薄。

        十分家常随意的打扮,连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也是打开的。一张英俊的面孔温润如玉,双眸闪亮如星。

        我顿时想到了出嫁那日的沁水河边,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