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穿过沉重窗帘肆意妄为的寒风里，瑟瑟发抖。似乎，只要风轻轻一用力，那烛火，就马上香消玉殒。

        萧旻华把晟羽抱在了怀里，眼里的光在闪烁。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熟悉的面庞，那张苍白的脸，不由让他想起那一场虚惊。他垂眸，低声唤道:“七七…醒过来…好吗？”

        而，闻人偶致怀里，洛清韶已经合上了眼睛，眼泪已经决堤，声音在哽咽，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偶致…我还在…念着你呢…”

        闻人偶致难得的担忧，此刻竟然一览无余，好看的眉毛，紧紧扣在一起。他望着这个倔强的女人，此刻，这个盼了二十几年的，她如此柔弱多娇的模样，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拽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

        闻人偶致抬手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低头把她抱进怀里，更是不放心地往她的手腕探去:“卿卿，我知道的。你的脉搏…怎么…”

        洛清韶摇了摇头，咬住了唇，堵住了一直流淌的血液，勾起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眼泪却还在不停的掉落。

        她抬眼望着被男子抱在怀里已经昏睡过去的晟羽，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师兄啊，我寻到月儿了……她可像极了我的，只是眉毛有些像你，性子也像你……”

        “不要说了，卿卿。你好起来好不好?我随你浪迹江湖，好不好？阿若，我错了……”

        洛清韶已经忍不住地颤抖，她挣扎着摇了摇头，手紧紧抓着闻人偶致的衣裳，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洛清韶…生生世世…相思…为偶致…入骨无悔…非你不可…”

        洛清韶的唇轻轻地，像一只濒临冬天的秋蝶，还未落在闻人偶致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办法，向前。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而在此刻，却已经是，忘川，彼岸。

        闻人偶致冷笑裂开嘴角，那一抹无法比拟的笑容，像一朵花在尘土里飞扬，那么无力的随波逐流，就算明媚鲜妍，也无可奈何了…

        只听得他苦笑一声，将洛清韶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后，低声细语道：“卿卿，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好容易找回了月儿，你怎么不多陪陪她？你要报仇，我陪你，月儿受的苦，你怎么能咽得下？”

        萧旻华慢慢转过头，眼里的泪水，在眼眶里，慢慢消散。就像，皱起的眉头，在颤抖着，握着晟羽的手，在收紧。他望着那个背影，不由得想起些别的东西，可惜他此刻心不在焉，一心只希望她能张开眼睛再看看他。

        而，闻人偶致轻轻抱起的半夏，慢慢站起身，向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里，走着。忽而，慢慢停下脚步，声音带着雪夜的清寒:“我还有事，月儿便有劳你照顾。你不必担心，卿卿…是不会伤害她的。毕竟，月儿是…是她的女儿啊…”

        随着声音飘远，闻人偶致的脚步也慢慢飘远。而，闻人偶致所说的一切，像谜一样的，都被那一夜的雪，深深淹没。

        而，厢房里，青绾被洛安看着，青绾一脸苍白，像即将落地的雪花，似乎就要化成水。但是她依旧倔强地立在那里，手紧紧捂着伤口，面上依旧是漠不关心。

        青绾慢慢抬起头，望着洛安，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这一开口便将所有的秘密抖落:“洛世子，您，不担心姑娘的安危吗？”

        洛安微微一顿，转过头，绕有意味的看着青绾，嘴角的幅度，像被海岸线吞噬的残阳。他低头轻笑一声，便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青绾皱了皱眉，双手扶着墙，站起身来，对视着洛安的目光，嘴角的笑意，那么虚弱，却不失力量:“世子是知道姑娘身份的，不是吗？那么，世子现如今，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洛安嘴角笑意微凋，眼睛里的光在墨色的压迫下，慢慢地，开始晃荡，却没有熄灭。他却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是沉声道:“你走吧。此后，不要再叫我什么世子了。”

        青绾的笑意慢慢爬上眼角，朝洛安轻轻一礼:“多谢，世子。”

        转过身，青绾轻轻喘了一口气，脚步如风，瞬间没有了踪影。

        洛安轻轻瞟了一眼没有关上的窗，静静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剑，猛地出鞘，只是那么眨眼的时间，窗户已经破落，摆好的桌椅已是打斗的残局，而洛安右臂上，一条鲜红的小溪潺潺…

        这一夜，就那么漫长，像一直在和寒风作斗争的烛火，终于，奄奄一息，留下一抹淡青的烟，就没了踪迹。

        萧旻华紧紧抱着晟羽，眼里的血色，像软榻下，还没有消散的血色，疲惫的不堪重负。

        萧旻华就这么抱着晟羽，静静地看着她，过了这么一夜，在这一夜，不知道，在萧旻华的指腹之下，晟羽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耳朵…到底有多少他的温度，他的柔情。

        终于，晟羽动了动身体，手轻轻搭上萧旻华的肩膀，往他不算宽广却足够容纳一个晟羽的怀里蹭了蹭。

        萧旻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在扩散，同时也配合地搂着晟羽，鼻子轻轻贴在晟羽的鼻子上，呼吸交织着。

        “唔…娘亲……”晟羽猛的睁开眼睛，却被萧旻华含笑的眼睛定在原地。她猛地回过神来，在看清了对方拥抱着她的动作，她不禁皱紧了眉头，语气难得地冷漠：“靖王殿下，还请自重。”

        萧旻华闻言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而晟羽则慢慢往床榻边上挪了挪。她着急地望了四处望了望，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没有那个，她一直惦记的人影。

        萧旻华瞧着晟羽的动作，不禁皱眉，抬手要去握她的手，却意外对上她转回的目光。那一双眸子，清冷如月，寒色如雪，叫他心中竟然升起一抹熟悉。

        晟羽皱着眉，思索了许久以后，便下了榻，朝萧旻华行礼：“陈语，见过靖王殿下。不知如何，得靖王相救，陈语感激不尽。可是，定国府四姑娘早在出嫁前便溺水而亡，凤玦郡主早只是一个名号。这婚约之事，殿下还是不要与一个死人计较了才是。”

        萧旻华一愣，抬眼深深瞧了晟羽一眼，不禁勾唇一笑，那笑声叫晟羽不禁慌神，抬起头来望着他。他此刻，竟然了然一身寂寥，叫她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的意思。

        萧旻华笑罢了，便站起身子，走到晟羽面前慢慢蹲下。他毫不客气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语气不似方才，更多了霸道意味：“走？陈四姑娘要去哪里？什么时候陈四姑娘把本王的王妃还回来，本王便什么时候放你走，如何？”

        “殿下……”陈语皱眉，她望着眼前这个男子，那一双明明满溢这悲伤却故作硬气的眸子，不禁失神。她脑海里，分明也见过这一双眸子，那一双眸子的主人，却不是他，而是最后选择饮下毒酒的萧旻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