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秦轩脸色大变,愣了好半天才实话实说道:“暂时没有那个打算。”
宫蕾在心里轻嗤一声,什么叫“暂时没有那个打算”?根本就是想不负责任地耍流氓。
大概是意识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秦轩清了清嗓子道:“说说你吧,你和那个叫张君安的男孩是怎么认识的?”
宫蕾的身子猛地一僵,张君安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曾经是幸福和快乐的代名词,可从一个月前,从她得知了张君安已有家室的那天开始,他就变成了不能碰触的痛。
“不方便说么?”秦轩问,目光深不可测。
宫蕾苦笑:“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用手撑着栏杆,将整个身子趴了下去,眼睛望着碎了一池银子的湖面,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里,“我和他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两个人的座位,我们并排而坐,很自然地聊了起来。几个小时下来,发现我们有太多的共同话题,爱好也出奇地相似,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下了火车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他在栀阳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集训,那一个月里我们吃饭、逛街、看电影、泡书吧、玩桌游。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日子原来也可以这样过,每天、每天都开心得像个孩子。我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也知道他对我有感觉,但我们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在电话里向我表白,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天我高兴得一夜未眠。”
秦轩站在宫蕾的身旁,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做一个耐心的听众,从宫蕾那明亮的眼神和唇角嚼着的浅笑,他能看出来,和张君安相处的那段时间的确给了宫蕾莫大的安慰,尤其是在遭遇了前夫冷血残暴的对待后,出现这样一个让她情投意合的男孩,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将感情投入进去,可事实往往是残酷的,投入得越多,受到的伤害也会越大。
“交往了一个月后,他和我的联系忽然变少,接电话也开始变得躲躲闪闪。”宫蕾继续说,笑容自脸上敛去,眼底已多了一丝哀愁,“我隐隐觉得不对,一再追问下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他妻子是小学老师,一到了寒暑假就要带着孩子回父母家住,在妻子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可以不受约束地和我见面,而妻子回来后,他就只能躲着妻子偷偷和我联系,所以和我通话的时候才会闪烁其词。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个待人诚恳、老实忠厚之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骗我。我气坏了,更是伤心到了极点,立时向他提出分手,他也同意了。”说到这,宫蕾已将骨节捏得发白,眼里说不清是痛还是怒。
秦轩安静地注视着她,打断她的话问道:“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现在还有联系?”
宫蕾的身子微微一震,她像是害怕寒冷一般抱紧胳膊,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分手之后的几天,我就像个活死人,吃不进饭、睡不好觉、经常从梦中惊醒,完全没有心思工作,因为这,没少被陈总训斥,公司的同事都说我苍老了好几岁,我也只是苦笑,这样的事情除了自己扛着,谁也不能说。我以为只要不和他联系,时间久了,自然就能把他忘记,可是,人心真的是个很难控制的东西,越是想忘记就越忘不掉,越忘不掉越要去忘记就越痛苦......”她悲哀地停了下来,眼里泛上了一层水雾。
“所以你又去找他了?”秦轩问,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同情又有一丝愤怒。
宫蕾摇头:“没有,是他来找的我。那天是个下着雨的黄昏,我独自一人留在公司里,想等着雨停了再回去。一个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窗外是可怖的黑夜和淅淅沥沥的大雨,那种空虚、寂寞更是让我心痛到无以复加。我忽然特别特别想他,就在这时,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给我打来电话。我当时愣住了,想着不该接这个电话,他大概也猜到了我的心思,挂断电话发来了一条短信,他说他现在很痛苦,想听一听我的声音,听一下就好。我所有的坚持在那一刻全部崩塌,电话再次响起时,我没有拒接......那天我们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他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说离开我之后非常痛苦,好像得了绝症一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最后,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一天我们又恢复了之前的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我无数次地因为罪恶感和无法与他真正在一起的痛苦而提出分手,又无数次因为没法办控制自己的心,没办法把他彻底放下而同他和好,想分又分不了,更不可能在一起,就这样拖着,一直拖到现在……”宫蕾咬住嘴唇,她没有说自己已经和张君安分手的事情,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只要张君安一个电话甚至于是一个短信都能让她缴械投降,进而放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坚持,走回老路,一错再错。
秦轩伸手拍拍她瑟瑟发抖的双肩:“你打算一直就这样下去吗?成为那个男孩寂寞生活的慰藉品。”
宫蕾痛苦地摇摇头,将手埋进掌心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不想,这段感情已经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我甚至祈祷上天能让我发生一次意外,车祸也好,被广告牌砸中也好,甚至被歹徒一锤子敲个头破血流也好,什么也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失忆,让我彻底把他从脑子里赶出去就行......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这样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秦轩看着宫蕾纠结难过的样子,心也没来由地抽痛起来,他将宫蕾按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俯在她耳边轻声而柔软地道:“宫蕾,到我身边来吧,我可以帮你忘记那个不应该爱上的男孩……”说着,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离身前,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头,向她的唇靠了过去。
宫蕾定定地看着他,在他的嘴唇即将碰触自己的双唇时,偏头避开了他的吻:“对不起......”她声音低低地道,“我做不到。”
“为什么?”秦轩受伤地问。
“我没有办法为了纠正一个错误而让自己犯下另一个错误。”宫蕾声音暗哑地道,她始终没有看秦轩的脸,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宫蕾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回想秦轩这段时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可理智总在提醒她,这个男人,她不能相信。一段失败的婚姻,外加一段不伦的恋情已经让她对爱情不抱任何希望,她不能让自己再掉进秦轩的甜蜜陷阱里,成为他的玩物,到那时,她可能真会撑不下去的。
算了,别想了,和秦轩保持距离才是王道。宫蕾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忘掉这些烦人的思绪,翻身,像只壁虎似的爬到床边,从包里摸出宫崎骏的手稿,举到眼前再次爱不释手地欣赏起来。
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欢快地叫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姜穗,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姜穗:“爱妃,干嘛呢?”
宫蕾:“禀告陛下,臣妾正在北京出差呢。”
姜穗兴奋了:“这么好,多吃点北京烤鸭,告诉姐啥滋味,姐肚里的娃可馋了。”
宫蕾更兴奋:“就有二胎了?”
姜穗很是自豪地道:“这不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嘛!”
宫蕾哈哈大笑:“恭喜,恭喜。”
姜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亲,你也赶紧找个像样的人嫁了吧,要知道当高龄产妇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宫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垮了下去,犹豫半晌,她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最近有个男人在追我。”
“真的吗?”姜穗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叫了起来,“太好了,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你等等噢。”宫蕾下床,打开桌上的电脑,在百度里输入秦轩的名字,一点搜索,很快出来了秦轩的个人简历,她看了一眼,照念道,“年龄38,上海人,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经济学博士,经济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哇!”宫蕾和姜穗同时惊呼。
“你‘哇’什么?又不是刚刚才知道。”姜穗好笑地问。
“我真是刚刚才知道。”宫蕾一脸懵逼状地答。
“什么意思?”姜穗一头雾水。
“我百度到的。”宫蕾实话实说。
“呃?能上百度百科,这么牛逼,什么人?把名字告诉我,我搜一下看看。”
“秦轩。秦始皇的秦,气宇轩昂的轩。”
“秦......轩......”姜穗自言自语地说着,电话那头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秦......秦轩不是栀阳市的市长么?”
“是的。”宫蕾早就料到姜穗会有这种反应,表现得异常淡定,“所以,我想问的是......你觉得靠谱吗?”
“不靠谱,太不靠谱了。”姜穗想也没想就说道。
“是吧,你也觉得不靠谱吧。一个是结过一次婚,还陷入不伦恋的失足妇女。另一个则是光芒万丈、高高在上的市长大人,这又不是演狗血偶像剧,怎么可能呢?”宫蕾叹息。
“不靠谱你也得抓住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一跃枝头变凤凰的的机会啊。”姜穗兴奋地叫,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亲,做凤凰的滋味可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你忘记我上一段婚姻了吗?”
姜穗沉默了,她深吸一口气,总算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帮助好友分析她目前的形势:“我知道你对当官的都有心理阴影,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方胜那么变态吧,我觉得,你可以先和秦轩接触看看,就当给自己的心放一个假,转移一下注意力,就算你和秦轩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说不定能在他的帮助下摆脱掉张君安的阴影呢?想要忘记一段旧的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或者开始新的生活。”
宫蕾没有马上接话,姜穗说得不无道理,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像秦轩这样的人,位高权重、家境殷实、张相又出众,有多少女人争着抢着要对他投怀送抱,他会对我感兴趣,多半是因为吃惯了大餐,想换个清爽的小菜尝尝,我已经受过两次伤害,真的不想再变成这个男人的玩物。”
姜穗沉吟半晌道:“不如你试试他。”
“试什么?”宫蕾疑惑地问。
“男人都会舍得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花钱,你让他你买东西,什么都好,一定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范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如果他真心待你,他会舍得为你付出,如果他只是拿你来打发寂寞,他会感到厌烦,也会权衡这么做值不值得,一旦觉得你不值那个价,他会毅然放弃你,反正你原本就没打算和他发展,这样做对你来说也没有坏处。”
宫蕾一个劲地点头,姜穗前半部分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脑子里复读机似的循环播放的是那句“他会毅然放弃你”。姜穗说的没错,只要自己表现得拜金、物质,甚至是贪得无厌,秦轩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新鲜感,自然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只知道一味地推开和躲避,越是这样就越会激起秦轩的征服欲,她早就应该以退为进才是。这回还真得感谢姜穗,让她闭塞的脑回路豁然开朗。
“亲爱的,谢谢你,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怎么做了。”宫蕾抱着电话愉快地道。接下来的她会使劲浑身解数,给秦轩看到她真正“与众不同”的一面,让其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