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凑近华钦毅，冷笑着说道，“别以为我沈婉晴是好欺负的，把我骗来这靖江王府也就罢了，还摆脸色给我看。别跟我说这是我自己选的，府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世子殿下心里有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钦毅垂头道：“他们之间永不能够，就好像你跟我。”

        “我跟你为什么不能够？”沈婉晴瞪大了眼睛，“谁告诉你的？华馨湄吗？你信不信我会去太皇太后那里告发你们——欺君之罪！你，华馨湄，世子，一个也跑不了。哪怕我自己因此获罪，那也在所不惜！”

        “然后呢？”华钦毅平静地反问道，“鄙府获罪以后，世子妃是想要在奉君府住一辈子呢，还是要去沐恩观住一辈子？”

        沈婉晴生生地怔在了那里，是的，华钦毅说得没错，从她嫁入靖江王府的那一天起，她的命运就跟王府连在了一起。告倒华钦敏，甚至告倒靖江王府都没有问题，问题是，王府没了，她怎么办？她是能回沈家继续做三小姐，择良人再嫁呢？还是能保留住靖江王府世子妃的封号，继续荣耀一辈子？

        可能吗？许久，泪水潸然而下，沈婉晴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华钦毅：“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是因为母亲拿着那封家书，说靖江王府想要聘我为世子妃时，我高兴的样子，对吗？三哥也骂了我了，我知道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桩让人艳羡的因缘，是要用守活寡来换的呢？”

        “假如世子心中无人，那这个活寡，世子妃是不是愿意守着了呢？”沈婉晴没有听到华钦毅的回答，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诧异地转过身来，华钦毅已经躬身施礼了。

        “不曾看见殿下，请恕微臣失礼。”

        沈婉晴有些意外，出嫁前她也曾听得这位大夏公主的一些事情，什么新婚夜皇帝不入洞房，竟然没有离去；什么冷佩吟擅动皇后銮驾，也没有向奉君府兴师问罪。她的心里，便是有一点点看不起这位皇后的，以为也不过跟自己一样，是个因为贪慕荣华而倍受冷落之人。

        因此微微一曲膝笑道：“妾身以为是谁，原来是皇后殿下，妾身这厢有礼了。”说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云霄，嘴角轻扬道，“不知为何，妾身看见殿下，竟有着一见如故的感觉。果然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云霄淡然一笑：“本宫从未沦落，当初太皇太后国书求聘，写得清清楚楚，是让本宫来入主凤宁宫的。如今本宫就住在凤宁宫中，没人将我赶走，何来沦落一说？倒是世子妃奇怪得很，那世子殿下也未曾有废妃的意思，怎么世子妃这般杞人忧天了起来？”

        沈婉晴不料云霄还有这样的说法，因此呆了许久才说道：“入主凤宁宫又如何？陛下心中另有他人，妾身就不相信，殿下竟是毫无芥蒂。”

        云霄故作沉吟地点点头：“要说芥蒂嘛，那还是有一点的，他不该私自拿了我的东西去讨好别人。不过其他的有什么呢？不妨请世子妃分说分说。”

        沈婉晴幽幽地瞟了华钦毅一眼，心里却是盘算开了。就算你是皇后那又怎么样？皇帝不喜欢你，那就是你最大的笑话，还说自己不介意，既然不介意，宸妃一事为何如此挂心？难道不是想要借此将冷佩吟踩到脚下去吗？

        因此她乐得给这位懵懂的皇后殿下好好说说，万一说通了她，得了皇帝的宠爱，说不定自己的心愿也就达成了呢。她的心愿……

        沈婉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到了华钦毅的身上，也不算很遥远，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三哥还催促着他寄信回家，让王府来求亲。那时的他，局促中看得出是满心的欢喜。钦毅，现在你还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沈婉晴很想从华钦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他就是那样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她也没有发现，皇后身边的那个穿鹅黄色短襦的宫女，对她那不屑的眼神。

        靖江王府的箭创膏果然比梅影的金疮药还要好，据华馨汝说，船上作战多用弓箭，是以王府就广请郎中，在金疮药的基础上，配制出了箭创膏，那是专门治箭创的。不要说这种仅做暗器之用的弩箭，就是被那种射程可达数百步的长箭所伤，敷上箭创膏，最多也就是三天就收口了。

        华馨汝似乎很高兴和云霄聊天，见紫袖和梅影出去了，还悄悄问云霄：“我二哥是六宫的侍卫，皇后亲桑怎么让他跟着来了呢？是不是皇后殿下觉得我二哥好身手，要调他去凤宁宫了？若是这样，那可是太好了。”

        “怎么好了？”云霄故意问道，“是不是因为凤宁宫侍卫比六宫侍卫等级高一些啊？”

        “倒也不全是。”华馨汝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了，殿下可不要告诉我大哥二哥啊。二哥原来说，等大哥成亲后，他就去求了镇国将军，要去五军营，哪怕镇守边关也无妨。我大哥心里就有些担心，怕我二姐一个人在宫里没人关照。若是二哥去了凤宁宫，那他肯定去不了五军营了，大哥也就不用担心二姐了，所以我说太好了。”

        云霄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深，也有些奇怪：“不知道府上兄弟姐妹是怎么排序的，怎么府上有大哥没有大姐，二哥二姐倒是齐全。”

        华馨汝神情暗淡了一些：“听母妃说，我们是有大姐的，她是母妃的第一个孩子，只可惜生下来就夭折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给她留一个排序，也算是个念想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来过家里，也算是家人嘛。”

        云霄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来过了，就是家人，说得多好，只是一瞬间，她对靖江王府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羡慕，羡慕自己不能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以后会是吗？她的目光瞟向窗外，想要寻找那个身影，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华莲妃是不是心里很不想进宫去的？”云霄随口问道，和华馨湄不同，华馨汝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女孩，在她的眼里，每一天都是春天，每一晚都是良宵，花开是美丽的，花落是缤纷的，人和人之间，也是没有算计和阴谋的。

        “是啊。”果然，华馨汝长长地叹了一口子，“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将二姐选了进去，他明明是不喜欢二姐的。虽然我也知道，当时太皇太后将冷小姐指给了大哥，他也很伤心，但是……”说到这里，华馨汝停住了。

        以她的认知，要了解清楚楚俊衡的行为，确实不容易。她甚至都没法了解沈婉晴，她觉得大哥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勇猛善战，重情重义，在外是保家卫国的良将，回家时温和体贴的兄长，简直就没有人比她的大哥更出色的了。

        可是世子妃却不喜欢，嫌他不解风情，不会陪她看书绣花，嫌他不够耐心，不愿听她家长里短，嫌他不是真心，不能随时随地将她放在第一。以至于大哥有时候担心一下二姐，世子妃也要生气，折下一枝花先给了自己，世子妃也要生气。

        算算大哥成亲才一月有余，她已经记不清世子妃生了几次气了。今天的事情更是荒唐，就因为大哥去接皇后殿下，没有一起回来，世子妃闯进了母妃的寝殿，质问母妃大哥是不是去了端平王府，做什么去了。

        这不，母妃为了此事，正把二哥叫进去问话呢。华馨汝想着，深深叹了口气，问道：“殿下，您说，男人是不是只会娶自己喜欢的人，女人是不是只愿嫁自己喜欢的人？”

        “哪有这回事。”云霄笑道，“我都进了洞房，还没看见陛下，你说我如何喜欢他？”

        “按着大越的规矩，新郎新婚不入洞房，新娘是可以走的，殿下那时心里怎么想的呢？”华馨汝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她心里最想问的事情。

        “没有怎么想，我不知道啊。”云霄一脸无辜地看看紫袖，“大夏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啊？！”华馨汝显然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正要再问，只见房门一下被推开，梅影进来了，一脸严肃地说道：“姬小姐有信过来。”

        华馨汝马上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说道：“好久没见着二哥了，我去找我二哥说说话。”说着站起来就走，心里却还有点舍不得，希望姬小姐的信里，有大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