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要等个三五日才能见到司命呢，还是你有手段。”金玉拍拍他的肩诚恳的赞道，一脸灿烂得意。她自知西华君的能耐，凡他想要的，不择手段终得到手。过程如何她不在乎，结果好就行，反正倒霉的不是自己。

        “不过司命怎么一副欠了你银钱要赔你全副身家的模样，不是应该收你了好处红光满面么？”

        西华君笑而不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善意的提醒金玉道，“别忘了临行前司命叮嘱你的话。”

        “知道知道，你好啰嗦。”

        离开南极长生天前，可能司命同月老关系甚笃，垂怜她是月老门徒，百般忙碌中也不忘挤出时间一路相随，从旁侧击语重心长的叮嘱她，若是去了凡界，不管凡人生死病老，切莫随意改变凡人命运。命由天定，若不小心改动了凡人命运，牵连的可不是其今生今世，还有来生来世。

        司命更说，不少凡人其实神仙遵从天命安排，下凡渡劫或积修功德的，切莫随意改变他们的环境，否则倒霉神仙顺不了天命渡不了劫成不了功德，轻则仙人重新受一遍苦，重则损害其仙根。

        金玉一路头似小鸡嘬米，嗯嗯着道知道了知道了。

        待她同西华君离开长生天，司命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去。

        私底下原本金玉同司命提及想回自己前世的凡界去看一看，想着若是回去，带着西华君出现在素未同她说过只言片语的景云天面前，不知他会如何作想。奈何司命言道，天界一日凡界一年，如今她升仙已有三年余，那凡界则是过了三又三百六十五年不止。就算景云天再如何年轻英俊，如今只怕剩的白灰一撮了。

        这是一个叫芶容的国家。来这儿的决定不是她做的，是西华君。只因西华君觉得此凡世语言文字与天界相似，游历起来相对容易。

        芶容国的都城繁华，人口超过三百万，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林立着三五层楼房，红墙绿顶琉璃瓦，大户门前坐立着虎头狮身麒麟兽，是芶容的图腾。

        询了街头路人，问了都城最繁华气派的客栈，拉着西华君满街吃吃喝喝摸摸看看的往客栈去。金玉兴致勃勃，一路欣赏街边的小玩意儿，而西华君一路欣赏她，还好几次将拐错路口的她给带了出来，不然不知她要走到何时，才能找个地方落脚安歇。

        君来客栈看门的小二儿眼神特别尖，一看这位俊秀高冷气宇不凡的翩翩公子就是大户人家子弟，出手定阔绰得很，不然跟在他身旁的小丫鬟怎会提着大包小包，腰里绑着肩上扛着头上顶着各种稀罕玩意儿和鼓鼓行囊呢，想必这一路上来大肆花钱如流水啊。

        “来一间你们最好的厢房。”他淡淡的扫了眼四周，转身看向后头还在东张西望的丫鬟，使唤道，“玉儿。”

        丫鬟玉儿听到公子的叫唤声，手脚麻利的从自己腰间掏了一个拳头大的金元宝，递给小二哥。

        小二哥见这么大个元宝，心里窃欢喜，嘴里笑开花，连忙引着公子带着丫鬟上了楼。

        君来客栈的上上等厢房，只有王公权贵才有得住。之前这儿住着偷偷出宫的公主。前阵子被国王的侍卫接回了宫。但若说多气派，高不过黎山，富丽不过瑶池，奢侈不过自家前院，所以金玉左右瞧了瞧，并未发现啥特别亮点，然两个特别吸引她的除外：一是君来客栈独一无二的菜牌子；二是君来客栈最新最好听的八卦和茶话子。

        君来客栈聚集了全国最有手艺的厨子最罕有的食材和四通八达能说会道最及时传播八卦消息的话捞子。

        安顿好后，金玉将瓶瓶罐罐儿堆放在一张矮茶几上，清数自己的战利品。西华君则耐心泡好神芝茶，待香味扑鼻，金玉连忙倒了四五杯喝入肚。

        “是时候该做功课了。”功课是西华君不管风吹雨打都不会耽误的事儿。于他而言，金玉开心摆第一，修习功课摆第二，然金玉不知其良苦用心，总觉得他费尽心思用功课惩罚她，剥夺她开心的权利。

        是日，日上三竿金玉醒，西华给她梳了个芶容女子的发式，再让她换上芶容女子的服饰，她立在镜前转了几圈，觉得很新鲜。

        西华君今日穿了件芶容男子的服饰，昨日金玉硬拉着他去了间锦绸庄，说入乡随俗云云，他不得已之下随意挑了件紫色长袍。

        金玉不等西华君，自个儿已经下了二楼去找掌柜小二要菜牌子。小二见这位丫鬟要点菜，连忙将菜牌子递给她，又同她一一介绍客栈的招牌菜式。丫鬟说要小二将刚才提及的菜式都备上一份。小二眉开眼笑，连声应诺，领着丫鬟来到临街视线最好的独立隔间将桌位安置好，连忙备菜去了。

        金玉趴在窗台上伸出头去研究楼下来来往的路人、商贩，不过片刻，觉得这隔间景致虽好，却不够热闹，还是要坐在大堂中的桌位上，四处有客人的风水宝地才有意思。于是她擅自将位置挪去了一楼大堂。君来客栈大堂，从来座无虚席，她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位子。

        偌大的客栈占了大半东街，这儿设有京都最大的牌坊、说书台和杂技场，还有男子最为心驰神往的夜来香。此夜来香非彼夜来香，乃是娇艳女子莺歌燕舞风花雪月之地。

        金玉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转身环看四周桌位，坐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富家子弟们，也有些酸腐书生们在吟诗作对畅谈天地各舒已志。

        “你可曾听说，昨日有人入住听仙楼了。”

        “是吗？谁这么大的胆子啊？那可是灵月公主的寝居啊。”

        “灵月公主已经被接回宫了，能不能再出来谁晓得。”

        “那夜来香那位每夜奉召侍寝的楚恒公子怎么办？只要听仙楼一日有人住，他不就得一日去侍寝么？”

        “这个吧，等今夜看看情形是如何了。”

        什么情况？金玉想了想，似乎自己住的那层小阁楼的名字也叫听仙楼。昨日她听着这名字觉得甚是顺耳，谁让她是神仙呢，也恰合她身份。在小二含糊其辞的劝说三两句后，她逼问得知原来听仙楼是专门给如今国王唯一的公主灵月公主住的，心里十分不爽，顿时又从腰袋里掏出十个拳头大的金锭子砸向店小二，老子就要这间了。

        “咳咳，不好意思哈，刚才听到几位再聊灵月公主呢，我从小仰慕和敬佩公主，不知这位楚恒公子同公主是何关系？”

        几位聊得热火朝天的吃客见一个黄毛小丫头正伸长着脖子蹲在一旁对着他们挤眉弄眼的，纷纷露出怪异的神情，灵月公主同楚恒公主的事，敢问整个芶容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姑娘，你怕是刚来到都城罢？”一个满脸胡须的老头子打量金玉问道。

        “老伯好眼力，在下金玉，昨日才到来都城的。方才你们聊到公主，在下从小钦佩公主，所以才多嘴好奇问了一句。”

        那老伯一副你初来乍到见惯不怪的神情，耐心的讲起一个故事。

        故事要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刚入秋。大雨连下，三月未停。都城往西百里，有片低洼地，那儿坐落着几个小城，洪水成灾，百姓不能耕作，城中居民民不聊生，不得已抛弃家园，许多难民逃难至都城。

        灵月公主天生丽质，乃苟蓉国绝色美人，从小生性纯良，关爱百姓，时常出宫查访民情，深受百姓爱戴。公主听闻都城内难民聚集，内心万分焦急，直径去找国王请求国王派兵去救洪，又让国库开放粮仓，在都城内给难民们发米放粮救灾。

        大雨过后已入冬，百万难民居无定所四处乞讨流浪，饿殍遍野，瘟疫就此传了开来。许多百姓逃到都城避难，奈何都城本已拥挤，国王担忧城外的难民带进来瘟疫，因而大门紧闭。

        公主心系城外百姓，一日带着贴身乔装偷偷潜出宫。城外果如大臣所报，遍地饿死病死的灾民，公主悲伤不已，回到都城当即跟国王请了谕旨要在全国重金寻找救世神医拯救灾民，又放了皇榜，寻找天下能人，解决洪水危机。

        一日，有个先生接了谕旨和皇榜。此先生正是夜来香楼的楚恒公子。话说楚恒公子来历不明，只是突然有一日出现在芶容都城，那日他见饿殍遍野浮尸遍地，见百姓受苦受难，朝廷束手无策，看到城墙上高高挂起的皇榜，揭开拿到手中。

        揭皇榜后，楚恒公子并未入宫觐见国王，而是在一家药材铺开了几个方子，叫药铺掌柜找着方子备了几包药草，借了隔壁卖茶摊的大娘的铁锅，当时当即熬起药来。

        公主听闻皇榜被揭，揭榜者拒绝多次父王要求入宫的命令，提及入宫耗费时间耽搁病人救治，赞叹其悲悯之心，救苦救难之德。当日公主出宫，见城门外一个粗布麻衣男子在忙碌的熬着药汤，走动在哀嚎浑身发臭的瘟疫病人之间耐心的喂着汤药。她心里顿生敬意，不顾丫鬟劝阻，她也加入进来。

        “先生，我来帮忙吧？药量需喝多少？”她走近他身边，将手探出去接过他的碗。那日，是她第一次见他。他满头大汗，汗珠滴答打湿他胸前的麻衣，眼神透着慈悲之情，仿佛百姓苦都是他的苦，百姓受难都是他的难。他清俊的面容对着她露出一丝笑意，如冰天雪地里的一轮烈日，将她的眼她的心照的通亮。

        “谢谢姑娘。”他低沉的声音，沉稳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