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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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红颜天下》
作者:夏沫曦
字数:12116
更新时间:2018-12-07 11:24:24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竟然结婚周年了。
我记得这个日子,不知道阿杰记不记得,反正直到晚上九点,他始终未提起。
女人啊,怎么说你呢?总是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心,而最关键的是这不过只是两个人的合作而已。
我还是有些失落的。不管怎么说,大家或是朋友或是兄弟或是同室,他也得表示一下吧?哪怕是提一句也行啊。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蒙在蓝光中的背影,幽怨。
他不知道在忙什么,键盘噼里啪啦,但一准不是在聊天。他的聊天很安静,偶尔打字,多半是对屏幕凝望,好像自我住过来就这样了。性。
无论我怒视,斥责,他都置之不理,只看窗外,最后说了句:“我们各取所需,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绝对安全。”
靠,我要这些做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想不出哪出了故障。不,唯一故障就是我太笨太有同情心太优柔寡断,自找倒霉。
咬牙。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礼金全归我。”
话一出口,方发觉好像是我操刀了这场阴谋。
“好。”
“彩礼、房子、家具……一切的一切全是我的。”
原本是被人拐,现在转为我敲诈。
“……好。”
“不对,你家不会很穷吧?”
“去了就知道了。”
到站时已是深夜。
直到下车,我才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通知家里他今天要回去,还带着我这么个意外。
阿杰打了车。
这个城市也不大,夜晚霓虹闪烁,很是旖旎。
“你不是想拐卖我吧?”我忽然问道。
他瞅我一眼,没说话。
我开始忐忑,想象力再次发挥作用。
阿杰掏出手机。
“爸,我带人回来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打消我的顾虑。
小区无法进车。
下车后,阿杰在前面走。我缀在后面,东张西望,终于寻到块砖头,偷偷藏到包里。
夜深,只有几家亮着灯。
房子均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五六层吧。夜色朦胧的,看不出质量好坏。
阿杰走到楼下,按门铃上的数字。
门几乎立刻开了。
阿杰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前面上楼,我鬼鬼祟祟的跟着。
楼道的质量不错,而且看去室内面积也应该不小,因为每层只有两户人家。
也不知道是停在第几层。
那层左边的门是开着的。
阿杰刚一进门,里面就一阵儿子长儿子短的叫,开水般的沸腾。
而我进了门,就像冰块掉进热锅里把他们全部冷却。
屋里有一对中年夫妇,应该就是阿杰的父母,按理在视频上见过,不过好像还是和现实有点差距。
还有两个年纪稍长的女人。
阿杰说他有三个姐姐。
那两个女人身边各站一个年龄相当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姐夫了。
我没想到,已是后半夜,还能遭到列队欢迎,顿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小衣。”
我急忙上前:“叔叔,阿姨……呃,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
我竟然一下子就进入角色了。
三个女人统一面无表情,上下打量我。
我顿时觉得我好像是菜市场打蔫的黄瓜。
还是阿杰爹比较热情:“叫小衣啊,见过,见过……”
门铃又响。
不知是因为阿杰临时归家还是因为带了我这么个人物,反正他的另一个姐姐和姐夫也赶到了,还带着孩子。
我当时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在数分钟内集合了这样完整的人马,后来才知道这一家人都住在同一小区内。
四个女人打量我。
阿杰一家人统一的瘦高个,都很漂亮,关键是有气质,现在连在一起就形成了气势。
在他们这种强大气势的压迫下,我有点艰于呼吸,一点点的渺小下去。
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于是努力的挺了挺小腰杆。
我好像听阿杰说他有个姐姐在政府部门工作,然后我就寻到一双格外凌厉高贵的眼睛。
看他们的样子,是对我很不满意。
被人如此毫不礼貌的对待令人愤怒,不过还有一丝庆幸,因为阿杰的计划宣告破产。可是他这样折腾我……那些目光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我得想想这笔账该怎么讨回来。
也没说让我坐下,阿杰后进门的姐姐便冷冷道:“阿杰,进来一下。”
然后九个成人一个小孩排着队的进了旁边的房间。
门一关,却嵌了道缝,里面的声音高高低低的传出来。
我的来路,年龄,工作,身体状况,平日交往,父母情况……一一被问到。
阿杰怎么答的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高。
“面相带着股妖气,不像稳当人……”
“你们才认识几天?太仓促了吧?”
“她到底什么来路,你调查清楚了吗?”
“是不是她缠着你?”
“是不是骗你说怀孕了?”
我想走了,我觉得这一家子人……不可理喻。
如果是小说,或许可以冲进去口若悬河的跟他们干一仗,可是这不是小说,而我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不过他们说的许多,也是在我的个人条件上打转,对我的工作只字不提,看来真是不犯愁钱啊。眼下这房间,这摆置……可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句:“她长得那么瘦,能生出孩子吗?咱们家三代单传……”
然后巴拉巴拉。
我冷笑,意念中给每个发言人噼啪了俩耳光,昂首就往外走。
可是就在这时,那房间忽然一通乱响,好像砸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见阿杰面无表情的冲出来,后面哗啦啦的跟着他的亲友团。
阿杰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出了门。
门咣的摔上,紧接着是急促的下楼声。
我怔了片刻,也往门口走去。
门忽的一开,险些把我撞上。
一只手伸进来,准确无误的抓住我,拽出门去。
他走得很快,我跟得很吃力。
终于甩开他,想骂几句,结果却哭起来。
我们两个的关系不适合演绎女跑男追,然后紧紧拥抱。于是我就站在那哭,他就站在那什么也不说,外人看来一准是我在恳求他别分手。
他家人呼啦啦的下来了。
见此情景,少有的没开腔。
阿杰招了辆车,抓过我塞进去,自己也钻进来。
车开了,我看见那排人渐渐变小。
阿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没接。
过了一会,我问:“去哪?”
“回家。”
“这是什么?”
火车上,阿杰本要拿我的包当枕头,结果觉得硌脑袋,拉开之后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砖头。
“我要结婚了。”
小郝没理我。
“我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小郝停了手边的工作,认真看我。
“愚人节?”
“不,儿童节。”
小郝,我最好的朋友,直到我披上婚纱的那一刻仍旧觉得自己晕晕的。
难怪,距离我通知她到举办仪式只隔了三天时间。
不仅是她,我都晕晕的。
公司比较沸腾,他们让我感到一点真实。
那位曾经在街里撞见过我和阿杰的大姐已经事无巨细的向每个人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最后扣题的一个词是金童玉女。
我兴奋不起来,小郝说我是婚前紧张。
我不紧张,真的,我麻木,真的。
我不知道我最终怎么就决定结婚了,可能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阿杰父母划过来八十万,说是事出紧急,来不及购房装修……关键是阿杰打定了主意要尽快操办。
老两口只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宠着,即便对我不满意……有次我听阿杰电话里跑了音,他妈说:“先过段时间,不行就换!”
阿杰毫不含糊,直接将钱划到我帐上。若不是他的身份,我真怀疑他是早有预谋然后迫不及待要娶我。
我想自己终于下了决心就是他这豪迈的一下。
八十万啊!
不多,可我的存款至今仍在最小的四位数上徘徊,而且依此地的消费水准,估计我省着点也能坚持到五十岁。
于是对于这张银行卡我分外珍惜,起初几天都是一天换个地方藏,终于有天弄得我自己都差点记不起藏哪了才不情不愿的罢手。然后每晚都打电话跟它问安,得知里面的数字完好无损方觉得这一天圆满了。
当然,因为钱而动摇,我的确瞧不起自己,然后拼命说服自己,反正不过是个形式,堵两边人的嘴。阿杰说结婚了我照样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言外之意是他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此也不算吃亏。
我又安稳了些。
六一那天,包了本市最大的酒楼。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在这样的幼*齿节日里举办婚礼的我还是头一份。
宾客名单是我绞了半个月的脑汁列出来的。
我把但凡我能想到的哪怕已藏到耗子洞的只要有口气的都挖出来通知个遍。
不能不说,我当年在上学时也是有点知名度的,所以人来的还算全。
小郝要给我当伴娘,我拒绝了,因为没有伴郎。
她便神色不定的看我,一会庆祝我闪婚,一会担心我闪离,不断追问我们的认识过程,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阿杰没有我气场大,只来了家长和好友,占了三桌,其中他家人就是一桌半,第三桌只坐了半扇。
如此看来,好像真的是我巴着他似的。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我穿上了婚纱。
从前想到结婚,首先是想看看自己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也曾经谎称要结婚,拉着小郝去婚纱店试新款的婚纱。
今天终于穿在身上,将一切打扮好在镜子前站了半天。
那个人不能说不美丽,美丽得我都不认识了,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来不及买房子,我等于是出了自己的门就进了隔壁,不过还是走了形式让车队绕城半圈。
然后一律形式。
其实不打算办酒席,还能省点,可是既然接了礼金,也不好意思。
听着音乐,从花架下走过,上台,主持人开始煽情演讲。
阿杰今天是黑色的西服,整个人愈显清俊,我二人站在一起足以吸引全部眼球,连楼下过生日那家的亲友团都跑上来看热闹。
只不过面色都过于严肃,毫无幸福感,好在大家都善解人意的说新人太紧张都不会笑了。
我爸很激动,尤其是说到父母恩情重如山那段。
我有点心酸。
我家这边就我爸来了,我就知道。
想到继母和那个妹妹的脸,心里顿时就不难受了。
主持人唠唠叨叨,我就眼珠子乱转,忽然发现阿杰直直的盯着一个角落。
我循着看去,可惜,又没戴眼镜。
阿杰视力比我好,他戴隐形。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人来了。
我碰碰他的手。
冰凉。
报复其实没什么好处,就是拿着没把的刀杀人,自己也跟着受伤。
不过似乎像他们这样的人,多是会成家,以掩人耳目,然后再自行其事。
或许最无辜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女人。
ZG,总是在该开放的地方不开放,其实有什么了不起,喜欢就在一起不好吗?而且,他们往往比更多的人要专一。
主持人已经进行到下一环节,就是新人搂搂抱抱亲亲。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关键是我这边的亲友团激烈,他那边很平静,呈一边倒的趋势。
我正贼贼的也跟他往那边瞄,忽然被他一把抓过去,确切的说是把我拨拉个个儿,然后我就见那张脸忽的一大……
轰……
我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差点外溢。
他是不是急着继承遗产啊?
台下炸了。
“咬住,别松口!”
“计时开始!”
“新娘别不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他是在报复给那个人看!
痛恨自己成为别人的工具,虽然这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可是现在……
我拼命推他。
可我没想到他那么瘦,力气却挺大。
终于被放开。
剧情演绎应该是我一耳光挥过去,但这不是戏剧。
怒目而视。
不过在别人眼中应是含情相望吧。
摞成金字塔的杯子上来了,手把手的倒酒。
他握着我的手在颤抖。
蛋糕上来了,联手切蛋糕。
他的手依然在颤抖。
焰火四起,众人欢呼。
我的心在痛,因为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等于在花我的八十万。
新房就是他的家。
我在遇到此人之前也曾想过如果结婚如何如何,但没有想过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毫无装修,只门窗上贴了喜字,床罩换了大红色的龙飞凤舞。
忽然觉得别扭,想回自己的家。
他也不拦着。
我进了门就开始查红包。
过了一会,电话响。
“你没上线?”
我哪有时间?
“过来。”
“干嘛?”
“吃饭。”
的确,折腾了一天,我都没吃两口饭。
我去了,进门的时候没发现自己喜滋滋的。
“数钱呢?”
“你怎么知道?”
莫非我的眼里映着金元宝?
对镜一瞅,果真。
“我的那些我早告诉他们直接交给你了。”
“我记得,不过……你那边好像也没几个人来。”
抽油烟机低鸣,他可能没听到我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端着饭菜出来。
我们依旧围着茶几相对而坐。
我忽然觉得,可能世上再不会有我们这样一对在新婚之夜便如此冷静如此淡定仿佛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妇了。
没有激情,直接进入相敬如宾状态。
照例我刷碗。
他开了电脑,在前面静默。
我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去打扰,到厨房喝水时看到个柿子,吃了,味道不错,顺又吃了一个。
我听见椅子响,然后看他向门口奔去,又忽然停住,转过头看着我。
“你没走?”
“马上走。”
唉,毕竟还不是自己的家啊,才吃两个柿子就被驱逐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我手里还拿着盒冰激凌,我有点不好意思,举了举小勺:“可以吧?”
他默默的看着我,忽然道:“今天别走了。”
“……啊?”我警醒看他。
他垂下眼,不说话。
又待了一会,回屋了。
我进去的时候见他还在对着电脑发呆。
他依然隐身,QQ上或明或灰的头像没有一个闪动的。
我站在他身后,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人能够打个电话,或许他的心情会好点吧。这段时间一直没问也不可能问,那个人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作何反应。
“我很安全。”他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我出卖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而今我还算有所获,他呢?
那个人今天来了,想必也是心痛的吧?阿杰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了,应是更痛吧?他会不会后悔做这个决定?如果他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好像初次,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他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他忽然抱住头。
我吓了一跳。
他该不是要哭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哭,那次听到他在隔壁……算了算时间,该不是那时正是那人告诉他自己要结婚的事吧?
他的拳攥得紧紧的,我甚至能听到骨节在咯吱作响。
或许我应该去拥抱他,给他安慰。
可是我没动。
“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也不等我同意就关了灯,躺到沙发上。
我在床上坐了半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迷蒙中,好像听到他说:“小衣,有天如果找到喜欢的人,愿意结婚我就让你走。你要不愿意结婚,就那么在一起,也行……”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嗯”了一声,他就没动静了。
第二天,因为睡姿不好,我落枕了。
婚假一周。
我们不过是假结婚,竟没有计划这一周干什么,于是早上起来大眼瞪小眼,然后他就做饭去了。
我去洗脸。
竟然让那么厚的妆过了夜,真难受。
然而我仍然对着镜中那张精致的脸看了半晌。
我结婚了。
有个声音在心里说。
这个程序在大多数人生命中只有一次,而我……
此刻,我面对镜中的脸,蓦地百感丛生。
甩开这些莫名其妙,开始洗脸。
看到他的刷牙缸,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你这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天,他该不是预谋要侵占我的领地吧?
“我买下了。”
吃完饭,继续大眼瞪小眼。
我决定回家了。
打开电脑,上QQ。
过了一会,他发信息过来。
“中午吃什么?”
他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关于吃,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女人会把老公称为长期饭票。
“不知道。”
“一会干什么?”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沉默。
我打开未完的小说,开始敲字。
忽然灵光一现。
“我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好吗?”
“不好!”他立刻回信。
“我不会写真名,还会有改动……”
“不好!”
“其实大家的事都差不多的……”
“不好!”
稍后,他发来视频,我犹豫一下,接了。
镜头里的他正神色严肃的往这看。
我头回发现他的眉毛挺好看的。
“怎么看不到你?”
“我摄像头坏了。”
视频关了。
我敲了两个字,正在想刚刚似乎有个什么词划过脑海。
有人敲门。
“谁?”
继续敲。
我立刻给他发信息:“有人敲门,你拿上饭勺到门口准备护驾!”
我跑到门口,打开门上小窗。
“是你?”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到你这看过。”
我犹豫片刻:“等下。”
我飞速整理好了沙发上的衣物,又将电脑桌上的乱七八糟丢进垃圾桶。
说实话,我身为一个女人真不如他干净利索。
声音乒乒乓乓,想来他也知道我在干什么,却很执着的在门外等。
屋里勉强可见人了,我捋捋头发,开了门。
其实这幢楼的小户型房间差不多都是按照我家的格局装修的,因为我搬来的比较早,所以设置方面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他转了一圈,拿起歪在沙发上的小狗熊:“你忙你的,不用招待我。”
我的确没有招待他的打算,确切的讲,因为家里经常不来人,他进门的时候,我连沏杯茶水的念头都没发生。
我也就不管他,继续坐下敲字。
余光瞥见他竟然开始帮我收拾屋子。
“你别乱动啊,我这东西都是有地方的,到时找不到你负得了责吗?”
“你要是找不到就问我好了。”
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收拾着。
打开放在书架上的相册,一页一页的翻着。
“你年轻的时候挺漂亮啊。”
“我现在也不老!”
“呵,看了你的身份证我才知道你比我还大一个月。”
放了相册,忽然一本正经道:“我刚刚发现我们还没有照过相。”
我警醒的瞥了他一眼。
照相?岂不是要动用我账户下的银子?
想都别想!
“有什么用?婚都结了。”
他拉开我的衣柜:“一会你穿什么出去?”
“谁说我要出去了?”
手机铃响,在隔壁。
我听得出,那是他为那人单设的铃音。
我看见他身子一僵。
我装作无意:“电话响了,还不去接?别在我这捣乱!”
他没动,不过我能看出,他有那么一瞬是想要行动的。
他随手摘了件衣服丢给我:“换衣服,中午出去吃。”
我知道他在故意躲避某人,或者说他要让这个报复的时间延长些,算作利息。
我起身,将衣服挂回去,挑了条裙子,回头看他:“出去!”
他一怔,霎时明白过来:“我很安全。”
我怒。
“你是不是怕我看见你的扁豆身材啊?”
他还是头一回跟我这样语气随便的说话。
我更怒,将他推出去。
换了衣服,按顺序涂了几层护肤品,然后去敲他的门。
他半天才来开门。
看着那背光的瘦削的剪影,带着一股子忧伤,我的兴奋劲立刻低了下去。
“呃,我是来告诉你,我还有事,不能出去了。”
这谎话说得不地道,如果没有出去的准备,还换什么衣服?
“呃,我去和小郝逛街。”
我及时弥补漏洞,立刻就要逃亡。
“等下。”
他转了身,稍后工夫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清爽的休闲装。
“走吧。”
见我站着不动,又道:“出去吃午饭。”
六月的阳光已是带着暑气。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他双手插在裤袋中,我在一旁百无聊赖。
完全不是新婚夫妇的模样,也不是所谓的貌合神离,倒像两个不相干的路人。
“那边有家石烤屋不错,我上次和……”他咽下半句:“去看看?”
我不置可否。
服务员应是认识他,也就顺便多看我两眼。
我们寻了雅间坐下,点菜。
我点了石烤大虾。
“其实……你不用迁就我。”
我忽然发现“迁就”这词用得不恰当,又一时找不出确切的来。
他的长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只是觉得既然结婚了,我应该对你负责。”
我哑然失笑。
负责?我想不出他应该对我负什么责。
一般情况下丈夫应该对妻子负什么责?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不出轨,可是他婚前就没在轨道上。
“不用,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实话,他这句负责还让我有点害怕,感觉自己好像要被什么拴上了,我可不希望我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他笑笑。
手机又响,还是那个人。
笑容就那么滞住。
“接吧。”我不愿意看他纠结。
“要不我替你接?”这句纯是玩笑。
可是他看向我……把手机递过来了。
为难……好奇……迟疑……决然……我的心情纷乱错杂,然后鬼使神差的接过手机,又看他一眼。
他笑,坚强得虚弱。
铃声就在这时间里停止了。
我和他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再次唱响。
阿浩。
屏幕显示。
我皱了眉,生怕自己后悔般按下接听键。
里面立刻传出一个雄厚的男音:“阿杰……”
我不敢说话,看他。
他点头。
我慢慢将手机凑到耳边,深呼吸,用标准的1860口音:“他出去了。”
沉默。
良久。
阿杰死死的盯住我,我真担心我再说一句他就要扑过来掐死我。
“*衣?”
我立刻看向他,阿浩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过也难怪。
我顿时没有愧疚之心了。
“是我。”
我连“你是谁”都没问,想必那边也知道我对他早有耳闻。
“阿杰上哪去了?”
“不知道。”
阿杰笑了,因为这是我的经典台词。
不过这话多么的两全其美啊,新婚第一日,老公不见了,老婆不知道他哪去了,无数联想只能指向一个方向。
“哦,我找他有事,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哦,不用,我再打过来吧……”
电话挂断。
我把手机还他。
这时,我的菜上来了。
埋头吃菜是避免尴尬的好办法。
“小衣,搬来和我一起住好吗?”
在数次与他吃饭他语出惊人我都没有喷水或喷饭之后,这回他成功把我卡住。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暂时不想见他。你在我身边晃晃,我能分点心,有什么事你也能帮我挡一下。”
又是利用。
很直接。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太伤自尊了。
不过能让他说什么好听的出来?恐怕即便说了我也不会信吧。打一开始,他就这般坦诚,所以这也就是我会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吧。
而且,我拿了钱,理应敬业一些。
“住多久?”
“看情况。”
“报酬?”
“一日三餐。”
“……”
“打扫房间。”
“……”
“洗衣服……内衣自己洗。”
“你想洗也没机会!”
我在窗上贴了出租广告,当天就有人打电话。
不过我事先跟租户谈好了,我会随时回来,所以他们需要随时准备搬走。
因为条件苛刻,所以我的租金照市面上便宜三分之一。
俩人都离不了电脑,就拿路由器解决。
我的是个上网本,就是为了方便。他的电脑配置很高,虽然我平日只是QQ,上网页,打字,玩个游戏也是QQ游戏,无需太高配置,但还是很觊觎他那大电脑。
那天回来的时候俩人决定这几天都用来玩游戏。
对于那种大型游戏我只是看别人玩过,其实并不感兴趣,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也是菜鸟一只。
可不想,他很厉害,据说是大学时代修炼的。
那个杀人的游戏他告诉我几遍名字,我依然记不住,而且我十分不喜欢那种残暴场面,一点都不唯美,可是他又说仙剑类的玩着不过瘾。
关键是他自己玩,我只能眼巴巴的看。
我吵,以回家做威胁。
他答应了,后来二人协议看鬼片。
我胆子属大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专挑深更半夜看恐怖片。
我觉得他纤纤弱弱的应该是需要保护型。当然,关于他的一系列断定其实都来自看过的小说,然后我就等着他被吓得吱哇乱叫好进行嘲笑。呃,他会不会像只小鹌鹑一样钻我怀里呢?
然而……
那天我们从傍晚直看到后半夜。
二人皆呆滞的坐在电脑前,石化一般。
为了追求气氛,屋里没点灯。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蒙在忽明忽暗的蓝光中,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忽然觉得如果面前有张镜子,我们二人现在的合影就是最佳的鬼片宣传广告。
两点睡的。
我做噩梦,梦中就是他蒙在明暗不定的蓝光中的没有表情的脸,不知为何觉得可怕,就拼命叫。而他好像根本听不到,依然神色呆滞。
“哎哎……”迷糊中有人拍我的脸:“跟我比胆量,吓着了吧?”
婚假过,顶着黑眼圈上班,被嘲笑。
自从搬到一起,我史无前例对耽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往被压抑的好奇心蓬勃燃烧。
我经常会对着他蒙在电脑屏幕蓝光中的侧脸露出朦胧的笑。
不能不说,他一本正经的坐在桌边,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让电脑显得很帅气,他在电脑的陪衬下也算凑合。这一刻,一人一电脑就成了这个小屋最豪华最养眼的一角。
可惜了……每每这时,我都忍不住由衷叹惋。
他会感觉到我的注视,转过头来。
我讨好的笑着,挪到床边。
“那个,那个,你们在一起时,你是……咳咳……”
你是攻还是受?
你那么聪明,不用我直接问出口吧?
他面无表情:“和你想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好吧,你就是受!
“咳咳,呃,那个,那个,你们在……咳咳,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话说我的脸烫得要命啊。
是蓝光遮挡了他的脸红吗?
他依旧镇定:“和书上画的一样。”
书?该死,我还没有看过漫画,要是知道哪里可以看到我还问你?
他不理我了。
我讪讪的缩回床尾,继续研究他。
“你再这样我就当你爱上我了。”
我眼睛一瞪,立刻冲上去推了他一把:“关机!”
“还不到十点……”
“你这样开着电脑我睡不着!”
他对我的神经衰弱早有领教,而且在一起住了几日,发现我果真是有点动静就醒,关键是醒了就折腾他。光线强了也睡不着,有时他熬夜上网,我都要拿个小毛巾把眼睛盖上。
他有次好奇揭开来看,正见我在瞪他。
他努力不弄出声响,顶多是间或点下鼠标,我偶尔从梦里醒来看见他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干什么。
最万幸的是,他睡觉不打呼,安静得像个纸人。
他也不和我争执,关了电脑。
他刚一离座,我就坐了上去,重新把电脑打开。
“你不睡了?”
“今天周末。”
偶尔他不在的时候,我就上他的QQ。
他设置了自动登录,而且电脑还没有密码。
竟然这样相信我,我有犯罪感。
之前还担心如果QQ里面有头像闪动的话……
然而试过几次后,发现里面是一片静悄悄。
我点开他和阿浩的聊天记录。
一片空白。
再点开其他人。
空白。
几次后,我明白了。
这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