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思敏照常摇着笔看文件，今天温度骤降，一向冷清的办公室就更寒冷了。她忍不住把脖子缩进米色的高领毛衣里，顺便瞥了一眼顾言奇，他一个早上都没和她讲过话，这样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他让她莫名的胸闷。以前文昊就从未这样对她，他永远都是直白地表露心情。不知不觉，顾言奇的大名就出现在了一张随手拿来的Ａ４白纸上，掺杂在其中的还有文昊的名字。

        不一会儿，韩思敏听见电梯门‘叮’的声音，她一回神，手忙脚乱地把纸夹进其他文件里，然后把要给言奇签字的文件整理好放在一角。而在这一过程里，她从对方独特的走路方式辨认出来人。韩思敏眉头微蹙，预感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两分钟后，罗蕾踩着高跟鞋从背后走过来，她挑衅地看了眼思敏，然后搔首弄姿地叩门而入。

        “顾总，你找我？”她露出妩媚的笑容，还有少女的娇羞。

        顾言奇冷冷地抬眸，“徐岚是你介绍给张耀文认识的吧。”他一针见血地说道，“也是你把韩思敏电脑里的文件拷贝出来偷偷寄给她的。”

        罗蕾脸上多了几分慌乱，但是凭借她多年来的经验，不打自招最终只会死路一条，所以她只好装傻，“顾总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不会重复第二遍。下午我会召开董事会，Ｇ．Ｙ容不下你这样的员工。”他不咸不淡地陈述着，罗蕾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就被顾言奇强大的气场压了下去，“证据都掌握完全了，我不会冤枉你。还有，在你离开Ｇ．Ｙ之前，记得向韩思敏道歉。”

        听到最后一句，罗蕾冷哼一声，又是韩思敏，她的手段可真高明，不但让顾言奇替她担下所有责任，还破例提拔她做总裁助理。可即使濒临绝境，她也绝不会让韩思敏好过。“顾总，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么？”比起美色，男人更看重的还是江山。她在这个圈子混了那么久，自然深谙这点。

        顾言奇，也不会例外。

        “她不怕，我就不怕。”顾言奇笃定地说道，眼神里闪耀的是别人从未见过的光芒。

        罗蕾突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往后退了几步，“我知道了。”说完，她转身离开，慢慢地推门出去，和刚刚的气势截然相反。她走到思敏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对不起。”然后走向电梯。

        韩思敏一脸雾水，转头却看见顾言奇正在望着她。他在示意她进来。她顺手拿起一角的文件，缓缓向他走去。

        “她怎么了？”

        “盛大的泄密事件，解决了。”顾言奇云淡风轻地说着，“是她设计陷害你。”

        “你一直有查这件事情？”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

        “你以为那些董事没有结果会那么风平浪静？”

        “哦。”韩思敏放软语气，“谢谢……恩，这些文件给你，都要签字的。”

        “恩。”顾言奇接过文件，又抬眸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不说不是你的个性。”

        “那个……”犹豫了半天，思敏轻声问道，“罗蕾会被开除吗？”

        “恩。”言奇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韩思敏想到罗蕾刚刚那个挫败的眼神，有些许心疼。做销售真的是很辛苦的工作，她所体会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有顾言奇的或多或少的照顾，可罗蕾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作为一个女人，她要在那样只看业绩的残酷世界里站稳脚跟，应该是付出了不知比常人多上好几倍的努力吧，所以，她才会不甘心吧。

        “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评价她的话，她是很能干的女人。失去她，会不会是Ｇ．Ｙ的损失？”思敏最终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言奇有些许意外，看着她，问道，“董事会怎么说？”

        思敏往前又迈了一步，“那帮老顽固，为什么人家盛大推出情侣专柜就说是抄袭我们的想法啊，人家的策划部没脑子的吗，人家的策划部就不能和我心有灵犀想到一起去啊，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深究有什么必要性，我们的新策划进行地也很顺利啊，有钱赚不就好了，整天没事干就知道挑刺。我真的强烈推荐他们去健身房多运动，一个个大腹便便的，西装都快撑不下了。”

        顾言奇忍不住笑出声，他真的很想把这一段录下来放给“那帮老顽固”看看，韩思敏与生俱来的骄傲和伶牙俐齿竟然一点儿不让他觉得轻浮和聒噪，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隐藏在这背后，那一颗柔软而善良的心。

        “好吧。”他点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真的可以这样？”她怕她的自作主张又让顾言奇为难。

        “恩。”他打开一份文件，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罗蕾。”

        “我是不喜欢她。”思敏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但是我很大度。”

        “那你刚刚看她进来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言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文件，手里的文件被翻得哗哗作响。明显是心不在焉，但两位“当局者”都没有发现。

        “我那是……桌上的仙人掌死了。”

        “你还能把仙人掌养死了？”

        韩思敏轻咳两声，没有回答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她似在询问言奇的意思。

        “好。”

        韩思敏走后，顾言奇直接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些文件都是由林柯亲自过目后交上来的，根本无需他审核。正当他准备换下一份的时候，余光却在第一页上停了下来，右下角摸上去凹凸不平的。

        他站起来走到光线能够抵达的地方，努力辨认她的字迹，无果。

        又突然想起林柯曾经的恶作剧。

        于是，他在笔筒里拿出了一把铅笔，轻轻地在文件上涂了几层，上面的字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文昊。

        原来她还是没有忘记他。

        顾言奇强力忍住自己的不悦，把文件扔进碎纸机里，又发了条信息让林柯再准备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