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君。”

        钱婆子应声而去，不一会子就捧着一卷画轴回到众人脸前，小环马上向前帮钱婆子将画轴一点一点的展开，待整幅画完完全全在众人脸前展开后，孙太君才指着画中画的女子问：“这是我年轻时，已故的老太爷请人替我画的画相，你们且仔细的瞧瞧画相、再瞧瞧眼前这个孩子，瞧瞧她是不是与我年轻的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孙太君既发了话，房内众人当然是不敢有所轻慢，旋即就都贴到那幅画相脸前，随之眸光也不禁的在画相和程湘身上来回交替，一点一点的做对比。

        程黛芸眼下心中也是好奇的紧，因此她便也钻到画相前，仔仔细细的把那幅画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看完立刻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大的明眸、翘挺的琼鼻、红菱般的小嘴儿，在加上那张尖下颌的瓜子脸，可不正是活脱脱的另一个程湘？

        若不是这画中的女子衣着华丽、珠环翠绕，整个人比程湘少了几分村气，多了几分真真切切、刻在骨子里的高门小姐的娴静气质，程黛芸差一点以为那其实是程湘的画相、而不是孙太君年轻时候的画相！

        程黛芸心绪才方才转到此处，马上便有人把她的看法道了出来：“老太太，姑太太和您年轻的时候还真是生得一模一样，看着就似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便是、便是！这眉眼、这身形，没一处不像的！”

        钱婆子反而是比旁人还要细心几分，但见她笑呵呵的对程湘道了句：“姑太太，您抿个嘴儿给大家伙瞧瞧可好？”

        程湘不知钱婆子的用意，但却乖乖的照做了，当着众人的面微微的抿了抿嘴。

        钱婆子见到霎时又惊又喜，不禁的指着程湘的脸对孙太君道：“太君您看！姑太太不但模样生得和您相似，便连这抿嘴的样子都和您当年一模一样！老奴要是记得没错，老太太您平日里一抿嘴，这嘴角总是会稍微往左边偏一点，这姑太太可不也是一抿嘴、嘴角就往左边偏了少许？”

        孙太君显然非常赞成钱婆子的话，但见她旋即就拉着程湘的手、左右看个不住，边看还边满面爱怜的问：“丫头，四五岁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程湘摆头，道：“小时的事我已记不大清楚了，也便有时候灵光一闪会记得一、两件。”

        孙太君闻言骤觉感惜，只能再问：“那把你养大的人现在何处？”

        程湘闻言鼻子一酸，提了袖子边擦眼角边哽咽着道：“我母亲前一股儿得了场大病，如今已然不在了！我家里也没旁的亲人了，只剩下我和姑娘相依为命。”

        “不在了？这……”

        孙太君原是想把程湘的娘找来好好的问一问，问清楚程湘的身世是否有什么隐情，眼下一闻说把程湘抚养长大的双亲俱已不在了，一时没了法子、只能试探性的问了程湘一句：“那你娘临走前，可曾说过你的身世有你不晓得的隐情？”

        程湘摆头答复：“没有，我母亲走得急，许多事都无能交代清楚就闭眸去了。”

        这史家本就子嗣单薄，且孙太君膝下就唯有这一双儿女，因此当年英女一不见、孙太君就大病了一场，哪怕病好后也心心念念着幺女，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幺女的消息。

        说来这世间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孙太君苦寻幺女多年无果后，半个月前竟在与长安相隔千里的余杭偶然见到、和年轻时候的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程湘！当时孙太君正陪着一位从长安回余杭祭祖的老王妃，行动有些不便宜、无法当场便把程湘找来问个清楚。

        因而孙太君方会命心腹钱婆子带人，先把程湘母女送到金陵、安排她们在史府住下，打算等她归来后再好好的把事弄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钱婆子方会把程黛芸母女当成贵客款待，毕竟单凭程湘那张和孙太君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脸蛋，程湘便有六七成的可能是当年被拐走的英女姑娘。

        而钱婆子陪伴了孙太君这么多年了，当然是知道她心中有多挂记走散的小女儿，因此她方会一直维护程黛芸母女、甚至不惜得罪史府的当家夫人郑夫人。

        这孙太君因为程湘这张脸，心中本就对她的身份有六七成肯定，眼下一闻程湘说感到长春馆似曾相识，这六七分肯定旋即变成了非常肯定，当下就认定程湘便是她那苦命的女儿……

        因而钱婆子把事的来龙去脉道了一遍后，孙太君便拉着程湘的手，满面慈爱道：“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的确是有，可相似到你我这般程度的却是非常少见，所以你一定是我的英女，这点一定错不了！”

        “至于把你养大的母亲，我想你一定不是她的亲生姑娘，只是她多年来一直都把这事瞒得死死的，之后因为走得匆忙也就未能告诉你……”

        孙太君的话让程黛芸听闻一时无语，对这戏剧化的转变也不知该喜还是忧，更是感到孙太君的说法未免太牵强了点——这认姑娘难道不需要什么信物、胎记之类的么？

        还是孙太君心中简直是对失散的姑娘万分愧疚，所以一看见个和姑娘长得像的人，就母爱泛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人拽回来当姑娘痛爱？

        不过程黛芸虽不可以肯定程湘到底是不是孙太君的女儿，但有一点程黛芸却百分百可以肯定——程湘只须成为史家的姑娘，从此就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也不用再为生计犯愁了，以程湘的性子一定不会把这么好的事向外推！

        果真，程黛芸心中才起了这个念头，便见程湘已然从善如流的跪在孙太君脸前，先是恭尊崇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完才笑颜满面道：“老太太言是即是了，当年的事阿湘已然记得不多，但可以尊老太太为母亲，那是阿湘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阿湘若是不晓得惜福、那就太不应该了！”

        “从今往后老太太您便是阿湘的亲母亲，是暖暖的亲外祖母！”程湘说尽没忘拉了程黛芸一把，示意她给孙太君磕头：“母亲，女儿带着您的外孙女儿给您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