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史静贞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让边上的史宜贞眸中迅疾的闪过一缕不耐，只是史宜贞马上便压下心头的不耐烦，继续引着程黛芸到一个被奶娘抱着的小奶娃脸前，笑着介绍道：“盈盈，这是我们的幺弟七郎，他今年才两岁多、还不大会叫人呢！”

        程黛芸笑嘻嘻的逗了胖嘟嘟的史宝山几下，又挑了一个花梨小木鱼送给他玩乐……如此才算是把府中的姑娘和少爷都认了一遍。

        程黛芸这边才方才认完亲，程湘那头也正好完事———史老爷房内的五位姨娘也按照抬成姨娘的先后顺序，逐一向程湘磕头见礼。

        当然，这姨娘原是没权利进孙太君的寿慈山苑的，更别提在孙太君宴息的内堂走动了。她们之所以可以破格出现在寿慈山苑，乃是因史府人丁一向皆不大兴盛，孙太君总是嫌寿慈山苑太过冷清了一些、不够热闹欢喜，因而方会破例允许那些姨娘到寿慈山苑走动。

        此举讲得好听点是给姨娘们一些体面，说的难听点便是要她们这些妾妇侍奉孙太君。毕竟郑夫人眼下掌着史家的中馈、不可以时时在孙太君脸前侍奉……也正是因为史府的姨娘说到底始终是半个婢子，所以也要给程湘这个主子磕头见礼。

        程黛芸母女把史府的人都认齐了后，大家便按主次从新坐定，热热闹闹的扯起了家常琐事来……

        郑夫人更是暂时压下对程黛芸母女的不满，堆起满面笑颜贴到抬夫人脸前，把程黛芸母女没到之前、大家方在商议的事从新提了出来：“母亲，慧姐儿的亲事起先我们已然商讨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干脆就定下窦家？”

        孙太君听闻不置可否，只微微的问：“依你的意思，你这个嫡母是相中窦家了？你且说说这窦家好在哪儿，值得我们把大姑娘嫁过去。”

        孙太君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郑夫人心头一跳，眸底马上多了几分心虚。但这窦家到底是金陵一带数得上名的名门世家，且占了个“曲阳侯”的爵位———旁的暂且先不论，就单单论这爵位、曲阳侯窦家就比自家高上一等呢！

        这史慧贞不过是区区成山侯府庶出的姑娘，就算是嫁到曲阳侯府去只是当继室夫人，对她来说也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一思及此处，郑夫人旋即感到自个儿半点都未亏待史慧贞，也算是劳心费力的给史慧贞找了门顶好的亲事……

        因此郑夫人旋即就定了定心，堆着满面笑颜对孙太君道：“母亲，慧姐儿虽是嫁过去当继室，但她一嫁过去便能请封为曲阳侯夫人，这诰命可是比我这个成山侯夫人还要尊贵几分呢！这般好的亲事，任谁都挑不出丁点不好的位置来！这慧姐儿也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哪能给她安排一门不如意的亲事？！”

        “一嫁过去就能得个诰命，听着是挺不错的，但……”

        孙太君说着滞了滞，才点出了这门亲事美中不足的位置：“只是给人当继母终归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这当继母的就算是做到非常好，人家也只会说你一分好，甚至说这本便是你该尽的本分；但哪怕你仅仅唯有一次没把事做到最好，人家就会说你苛待继子、就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郑夫人闻言讪讪的笑了笑，小声的反驳了句：“不也有人嫁过去当继母，一家人和和睦睦、高高兴兴的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么？再言，若不是因为这点小小的不好，这门亲事又怎会轮到我家？常言道有得必有失，反正我瞧着这门亲事是十足十的好……”

        “当然了，我眼见浅没娘您这般有远见，我瞧着好的也不一定就准，所以这事终究还是得由娘您来拍板，”郑夫人说着滞了滞、有些憎恶的斜斜扫了史慧贞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把话说尽：“反正娘您早早的就已然发过话，说慧姐儿是我们府中的嫡长女，她的亲事我们一定不可以马虎。”

        “便是这话没错！慧姐儿是我们府中边一个出嫁的姑娘，她的亲事我们自然是马虎不得，”老太太说着滞了滞，随即伸指骨了指注意力完全放在得来的那些见面礼上边的程湘，出乎众人意料的问了程湘一句：“英女，慧姐儿是你的血亲侄女儿，她的亲事你如何看待？”

        “啊？！母亲是问我的意思么？”

        程湘先是傻乎乎的“啊”了声，还未弄清楚事状况，便见一直低眉顺眼立在郑夫人身旁的孙慧姐儿迅疾的看了她一眼。孙慧姐儿这一眼总算是给了程湘一个提醒，使她记起自个儿还欠孙慧姐儿一个人情……

        加之程湘心中记恨着郑夫人起先设局栽赃陷害她一事，因而她便故意不让郑夫人遂意、也存心要和郑夫人对着干，旋即就顺着孙太君的话、直言不讳的给出了意见：“母亲，要我来说，我感到那什么曲阳侯府未必是最适宜慧姐儿的人家！”

        “哦？”程湘的话让孙太君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生出了一缕兴趣来：“那你说说啥样的人家才是最适宜慧姐儿的人家？”

        程湘闻言倒也不推脱，反而利利落落的道了最直白的话音：“大户人家的那些规矩和讲究我是两眼一抹黑、一点皆不懂，但倘若眼下是我要嫁我的暖暖，那我便只会有一个要求———我只期冀暖暖嫁到夫家后过得开开心心的，哪怕夫家并不是非常显赫富贵，只须夫妻和睦、暖暖过得开心快乐就成！”

        “再言，这门槛太高、太过显贵的富贵人家，不但家里头那七拐八弯的关系复杂得很，便是家里的是是非非也比寻常人家要多得多！像侯府那般的大世家，单单是公婆叔伯、妯娌姑嫂就够新媳妇儿喝上一壶了，要是还有那继子、继女什么的，这新媳妇儿嫁过去的日子能过得爽心舒意才怪呢！”

        “更别提未来继室生出来的孩子，平白无故的就比前边那位正室夫人生的矮上一截，那岂不是连孩子便要随着大人一起受委曲？！”

        程湘越说越顺溜、也越感到自个儿说的有理，因而她旋即便把嗓门往上提了提：“反正若是让我的暖暖去给人家当后母亲，受那些个不该她受的闲气，那甭管对方家世有多显赫，那我就算是被打死也不会答应！”

        程湘先是啰啰嗦嗦的道了一大堆，似有似无的点出这门亲事的重点后，才装出一副倏然醒悟过来的模样，猛一拍后脑勺道：“哎唷！瞧瞧我这乱七八糟的都道了一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