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可是水涟漪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人们渐渐的淡忘了了此事,言谈话语中很少再提到那个曾经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惊异的女妖,即使提到,反应也不再强烈,因为她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大家也没有理由惧怕她。
偌大一个林府,始终把她挂在心头的也只有三个人:林啸风、春梅、秋月,这三个人常常在月圆之时,在后花园中摆上香案,默默的焚香祷告,谁也不说出声来,只在心底把自己的话说给那个“有灵性”的水涟漪听。
林啸风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虽然更加沉默,但至少不再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在林夫人的干涉下,林啸风在魏之豪的手下做些闲差,当然魏之豪也并不分派给他许多工作,因为他看得出林啸风的心思不在此处,因此只让他巡一巡街,也算散散心吧。
魏之杰常常到林府来,陪着徐映雪和林夫人说话解闷,并且隔三差五的送些礼物,哄得林夫人十分高兴。有时候林啸风在府中遇到魏之杰,面对魏之杰热情的招呼,他只是向她点个头,并不说话,板着脸走过去。这让魏之杰十分委屈,好在林夫人不断的安慰她,不用急,慢慢的他就会有所改变的。
徐映雪这些天却是十分的满意,每日乘着林啸风在府里的机会,跑去和他说话,林啸风虽然不太热情,但总是耐着性子接待她,而且若是提到水姑娘,两个人会说上半天的话。徐映雪很聪明,知道水涟漪在林啸风心中的地位,所以总是对她大加赞扬,以此博得林啸风的好感。反正是一个镜花水月般的女人,把她夸得再好,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威胁!就这样,徐映雪一点点的靠近了林啸风。
林夫人见徐映雪和林啸风走得很近,心里高兴,一天和林若谷闲谈时,不由得提到了为林啸风完婚之事,林若谷马上反对:“我看不行,风儿一定不会同意,若是你提出来了,恐怕有可能他还要疏远雪儿,依我看还是等等再说!”
林夫人却坚持己见,“风儿已经二十六岁了,早该成家立业了,若不是这两年发生的变故,现在我都能抱孙子了,还等,等什么?等那个妖女回来再把他抢走吗?”
林若谷无奈的摇头,“你别妖女长妖女短的好不好?人家水姑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我的性命是人家救的,水木山庄上上下下也多亏了人家,要不是水姑娘及时搬来救兵,说不定咱们大家都在阴曹地府中呢!你为什么就这么恨水姑娘?”
林夫人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晌这才说道:“她这样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我就不信她安了什么好心?”
林若谷长叹一声:“你呀,真是不可理喻!水姑娘害你了吗?你凭什么说人家没安好心?真是妇人之见!照我看,水姑娘就算是妖,也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有教养的女人有人情味儿的多!”
林夫人从没听过丈夫这样和自己说话,气得脸都白了,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我没人情味儿?你居然这样说我?为了一个妖精,你居然这样骂我?告诉你,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父子百般维护她!不错,她是没有得罪我,但是她把你们父子迷得团团转,我心里就不舒服!”
林若谷腾的站起来,“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转身要走。林夫人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叫道:“你不客气又能怎么样?为什么你们能做,我就不能说?”
林若谷也气坏了,把林夫人用力往后一推,然后转身出去了。
林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正巧魏之杰和徐映雪来陪林夫人说话,见到林夫人坐在地上痛哭,不由吓坏了。二人用力扶起了林夫人,把她扶到床上,抹胸捶背,劝了半天,林夫人这才止住悲声。
徐映雪问道:“姑母,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林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还不是林若谷那个老东西!我不过说了一句‘妖女’,他就不依不饶,骂我没有人情味儿,还动手打了我!都是那个妖精惹得祸,想不到不仅迷住了我儿子,连、连你姑父都被她给迷惑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魏之杰也是非常气愤,一面安慰林夫人一面说道:“林伯母,你别伤心了,这都怪那个妖女,是她搅得林府上下不得安宁,大概伯父和林大哥都被她用了什么手段迷住了心智,所以才会这样,你不用责怪伯父了!那妖女大概也不敢回来了,再过段时间,我想大家也就把她忘记了!”
徐映雪也劝道:“姑母,你别生气,姑父一向对你敬爱有加,今天的事他一定很后悔,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给你赔礼道歉!你当心气坏了身子,这林府上下还都指着您呢!”
林夫人渐渐的心平气和了一些,转头对徐映雪说:“雪儿,我打定主意了,过几天就为你和风儿把喜事办了!你也去好好的准备准备吧!”说得徐映雪粉面通红,低头说道:“可是表哥会同意吗?”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事儿由得了他吗?你只管准备就是了!”然后又对一旁有些尴尬的魏之杰说道:“小杰,你别着急,你的心事伯母心里有数,现在风儿对你还有些成见,你再耐心的等上些日子,我和雪儿好好的劝劝他,过段时候,伯母一定为你做主!”
魏之杰也是满面羞红,低头说道:“全仗伯母做主了!我没有意见!”
林夫人心里赌气,也不跟林若谷和林啸风商议,就决定要为林啸风办喜事。魏之杰把消息散布出去,洛阳城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了,见到林啸风后,纷纷向他道贺,弄得林啸风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家唱的是哪一出。
这天晚上,李毅然和赵正等人拉着林啸风到酒楼喝酒,林啸风不好推辞,便随大家一同去了。几杯酒下肚,赵正说道:“今天我们要好好的敬一敬你这个准新郎官,我们不醉不归!”
大家举起酒杯,向林啸风敬酒,林啸风一愣,将杯中酒放下,说道:“等一等,我先问个清楚,到底是谁要做新郎官?怎么今天大家说话都不太对劲?”
其他几人一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正说道:“林大哥,谁要做新郎官你真不知道么?”
林啸风摇摇头,“我确实不知,今天大家都话里有话,弄得我莫名其妙,你们还是告诉我好了!”
赵正看看众人,最后又看看李毅然,李毅然苦笑着摇摇头,心里说道:“看来我们太仓促了,不知道告诉他是对还是错,可是事到如今,不说又不好!”想到这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林大哥,我们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看来你这个准新郎官还蒙在鼓里,伯父伯母一定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了!”
李毅然说完这句话,众人都呆呆的看着林啸风有何反应,只见林啸风脸色一变,眉头拧起,忽然哈哈笑了几声,但声音是何其生冷,众人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林啸风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酒壶,打掉盖子,一仰脖儿,将一壶酒全都倒进嘴里。众人也不敢劝,只是定睛看着他,林啸风喝完酒,仍旧一句话不说,转身而去。
众人追到楼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林啸风一路狂奔,瞬间没了踪影。赵正看了一眼众人:“坏了,我们好心办了坏事!原来林大哥并不知道也不同意此事,现在他又发狂了,这可怎么办?”
李毅然摇摇头:“就算我们今天不告诉他,他也是早晚要知道的,该来的总是会来,怕有什么用?他的心病不除,总会留些伤疤,还是让他早早的面对吧!”
王心远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林兄弟和水姑娘竟然是这样一种结局,当初我们大家还都非常羡慕他们二人呢!想不到人妖殊途,终归是有缘无分!”
李毅然突然想到林啸风曾经说给自己听的那个故事,也是长长的叹息一声声,“妖有什么不好?有些妖比人还要善良,还要多情,为什么世人容她们不下?”
赵正一愣,“李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你遇上一个女妖,也会心甘情愿的爱她吗?一点也不嫌弃她?”
李毅然苦笑一声:“只怕我没有那个福分,若是有一个美丽的女妖用生命爱着我,我就敢娶她为妻!”
王心远连连摇手:“李兄弟,这话千万别当着林兄弟的面说,他本来就二心不定,一直对那个水姑娘难以忘情,若是听了你的煽动,恐怕就更要发狂了!”
李毅然摇摇头,不再说话,众人闷闷的喝了几杯酒,这才告辞,各回各的府第。
林啸风在洛阳城一路狂奔,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直到夜深人静,筋疲力尽之时,才回到府中。他推开自己的房门,直接往床上扑去,不想人到中途,却忽然发现多出一条人影。林啸风硬生生的止住身形,看向那人,原来是徐映雪,因为长时间的等候林啸风,竟然靠在床头上睡着了。
林啸风向后退了两步,大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映雪被惊醒了,忙站起来,不想睡得迷迷糊糊的,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林啸风没有搀扶她,反而向后又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天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房去吧!”
徐映雪对林啸风明显的生硬举动有些委屈,但是勉强忍住,强笑着说:“表哥,我等你回来,不想竟然睡着了!”还要再说,林啸风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出吧!我要休息了!”
“表哥,你……”徐映雪还不死心,但是林啸风脸上的冰冷已经漫布到整个空间,徐映雪有些心虚,只好怏怏告辞,撅着嘴回去了。
林啸风在房中静静地坐着,看着蜡烛一寸寸的变短,烛泪一行行的流下,心痛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狂。他就这样忍受着心中的剧痛,默默地等待着天明,他知道,水涟漪不会突然出现,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天亮了,是一个绝好的艳阳天,窗前的花儿缓缓的绽开了笑靥,一缕缕的馨香飘进房里,鸟儿在高声唱着,唱着它们幸福快乐的生活。林啸风在晨光的笼罩下,依然一动不动,他似乎感觉不到春天的回归,春天的美丽。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林啸风没有抬头,来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林啸风听得出那是父亲的声音。
林若谷看着儿子清瘦的憔悴的脸颊,一时间湿了眼眶,这样一条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身经百战从不服输,但是当他年岁已老时,看见爱子的痛楚,不由痛上心来。
林若谷默默的在林啸风的身旁坐下,搂住儿子的肩头,陪他一起怀念那个叫水涟漪的女人,怀念那段铭刻在心底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林啸风说话了:“爹,听说娘要为我筹办婚礼了?”
林若谷点点头,“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爹知道你心里忘不了那个水姑娘,可是她大概不会回来了,你还是把她藏到心底吧!别怨你娘,她想得也有道理,你年岁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而且,雪儿确实是个不多得的女孩子!”
林啸风摇摇头:“可是,爹,这对雪儿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知道我心里没有她,她会觉得委屈的!”
“不会的,爹知道你是个重义气的孩子,怎么会委屈自己的妻子?慢慢的你就会接受她,时间这东西啊,真是无所不能的,有些事你总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慢慢的,等时间从身边一点点的走过,你会突然发现,那些就算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东西,也早已蒙上了一层尘垢,不再是原来的面目了!”
林若谷慢慢的,轻轻的说着这些话,似乎也看见了年轻时的一些蒙着尘垢的回忆……这几句话,让林啸风猛地打个冷战。
“爹,你知道,我不能,我不能背叛对涟漪的承诺,我不能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何况,她是我的最爱,我怎能娶别的女人为妻呢?”林啸风在挣扎着,父亲的话对他的心灵震撼强烈,他几乎要被软化了——人生不就是短短的几十年吗?何必那么较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到痛苦。
林若谷知道儿子在跟自己斗争,因此也不再多说,拍拍儿子的肩头,“儿子,别太执拗,有时候人是抗不过命的!你自己慢慢的想想,会想通的!”
林若谷出去了,留给了林啸风满心的惊骇,真的就这样认命吗?可是不认命又如何?涟漪呢?涟漪不会回来了!就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