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寨子，我虽然不是调皮的孩子，但在小伙伴中，由于读书成绩好，也算是有点小小优越感的，但在两个女孩面前，听她们说话，我完全只能是个旁听者，什么都是新鲜的，什么都不懂。

        特别是对小兰，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她甜甜的笑语，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但她似乎又离我很远，远得象什么，对了，应该是天上的星星，这个感觉，那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会一直伴随着我的大半生。

        我一直懵懵懂懂的，似乎在听她们说话，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偶尔回答她们个别的问题，直到小兰说她要回家了，请我去她家玩。

        “我……”我抬眼望望坐在外面和姑奶他们聊天的父亲，我想去，可是没父亲的允许，我可不敢去。

        小兰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嘻嘻一笑，就向外面奔跳而去。

        几分钟后，父亲就走了进来，她跟在父亲身后。

        父亲说：“要去就去吧，我明天过来。”

        小兰对我眨巴着眼睛，那意思，有些得意，我懂的。

        虽然小兰比我小，但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才象个小弟弟，乖乖地跟着她出门了，一路上，都是她问，我答。

        “你读几年级啦？”

        “五年级。”

        “才五年级，我已经初二了。你考上初中了吗？”

        我觉得我这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敏感多疑，小时候就是这样，她问这话或许就是随口一问，但在我听来，什么叫“考上了吗”？难道我会考不上？这分明就是轻视人，轻视我们农村人！

        “当然考上了。”我语气有点冲，不是很友善。

        “怎么啦？”小兰有点奇怪地望着我。

        我一扭身，说：“我想回姑奶家去了，你家……以后再去吧。”

        “怎么啦？”小兰更奇怪了，接着嘻笑说，“不是说好去我家，怎么变卦了？说话不算话，羞死人了？”

        “谁说我不去了？”我扫了一眼小兰，气呼呼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去就去吧！”

        一刹那，我看到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小兰脸上，她嘴一撅，说：“还大……我看就是个小气鬼！”

        小兰那脸蛋太好看了，我不敢看下去，没说话，蹬蹬就走在她前面去了。

        “走错了，不能一直走公路，爬坡上去，顺着铁路走。”小兰在后面叫我。

        走在铁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今天在她们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我要找回面子。

        “我考你个问题。”我收住脚步，陡然挑战似地望着小兰。

        “好啊，请出题。”小兰饶有兴趣地说。

        “从贵阳到昆明的铁路，有两公里没有铁轨，火车照样跑过去，你知道为什么？”我指着铁轨说，这个问题是我父亲之前在火车上考我的，我当然不懂，我相信小兰肯定也不懂。

        “这个问题……”小兰低下头，懵了好一会，果然摇摇头，老实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我有些得意地说，“要不要我告诉你答案？”

        “不要，我再想想。”小兰说，然后就走了起来，却不再说话，我只好跟在她后面，她想我也想，其实父亲也没告诉我答案。

        十分钟后，走完了那段铁路，她没想出答案，我也没想出。

        “为什么呢？”小兰停住脚步，突然问我。

        “为什么呢？”我愣了一下，能说我也不知道吗，不能，那样我还有什么面子，我哈哈一笑，“我知道，但是不告诉你。”

        “小气鬼。”小兰撅嘴道。

        还好，我宁愿她当我是小气鬼，才不愿意她看出我根本也不知道。

        “你上哪个初中，上学后我给你写信。”小兰突然换了个话题。

        “我上水城县蟠龙中学。”我说，随即心下黯然了，这个中学，我是止步于抬步之前，还没上，就无缘了。

        “好啊，我记下了，上学后我就给你写信了。”

        “别写了，写了我也收不到。”我心情一下子很灰暗，那声音，连自己也听出很是烦躁，还带点凄凉。

        “怎么会收不到呢？”小兰表示很奇怪。

        “因为……因为我已经读不成书了！”我大叫着，抬腿就跑，漫无方向地跑。

        “等等！”小兰叫着，跟着我后面跑，“庚发哥，你告诉我，怎么会读不成书呢？”

        “读不成就是读不成，你问这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脚步也不停，这是我的伤疤，求求你，不提好不好？

        我突然感到什么撞在我背上，接着一下子倒在地上，下一刻，我已经知道了，是小兰跌倒了，我机械式一翻身，抽身出来，而小兰，还趴在地上，啊啊地叫痛起来。

        拉，还是不拉？我定在那里，我可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拉过女孩子，更何况，我们农村那会，根本没女孩子读书，根本没多少和女孩子接触的机会。

        “欺负人啦！”小兰突然叫了起来，“撞倒了人，你是猪呀！”

        我一愣，心想，你明明在我背后碰到了我，我怎么能撞你呢？谁欺负人，这不是冤枉好人吗？

        正在我愣住的时候，眼前一花，接着手一痛，一张嘴咬在我的手上。

        “啊啊！”这回是我大叫起来，只见一个和小兰差不多高，比她还胖的女孩，低着头，嘴巴死死咬着我的手。

        “欺负人啦！”这回是我哭了起来，“呜呜，你们城市人，尽欺负我们乡下人，你们不是人！”

        “你敢欺负我姐姐，我就咬你！”后来的女孩终于放开了嘴，见我吃痛地边抖着手，又用嘴巴呵着气吹着，好大的血印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不，是被女孩子这么欺负，真是奇耻大辱啊！

        “好啦，别哭了。你没欺负我，我妹妹也没欺负你，走，去我家吧。”小兰自己爬了起来，笑嘻嘻地说。

        “他是谁？”后来的女孩问小兰。

        小兰说：“是表舅家的，庚发哥。”

        “庚发，嘻嘻。”后面的女孩也笑了起来，“好土的名字。姐姐，他没欺负你？”

        “没有没有，刚才逗着玩呢。”小兰拍了拍身上的土，对我笑道，“走吧，乡下人。”

        我盯着后面这个女孩，虽然说是小兰的妹，却长得太那个叫，算了，不说了，反正和我们乡下女孩有一比，就是壮，这才见面，就给了我一个重重的教训，如果我去了，岂不被欺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