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发哥，你写的什么啊，怎么我听不大懂呢。”我念完，李敏就在我身后轻轻地问道，话语虽然很轻，听得出，满满是对我的崇拜。我向坐在地上的杨燕看了一下，她也正看我，见我看她，便转向李敏，看得出眼睛里满满的是酸涩。

        “以后我再给你解释。”我轻声回答李敏，接着对几个当事说：“如果大家没意见，就签字吧。”

        我从小看父亲收藏的三言二拍等等古书，那里面状纸可多了，无形中我也学会了一些。

        “我没意见！”陈德虎率先表态，他拿起笔，又苦笑道：“兄弟，我不会写字，你帮我签了吧。”

        “那怎么能行，要不就按手印吧！”我说。

        “好，我按。”陈德虎也作力咬了下手指，挤出一滴血来，便按了，把纸递给我，“兄弟，你来安排吧。”

        “你们这是使诈，我没强干，我不干！”孔学礼大声嚎叫。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后面跟着母亲。经过我们这一阵子折腾，把两个老人吵醒了。母亲被李敏拦在墙角，说了事情经过，不便走近，父亲则走了过来。

        “表伯！”杨燕叫了一声，羞愧地低下头，父亲看孔学礼光着下体，用双手遮掩着胯间，又见杨燕衣衫不整，自然就明白了。

        “表伯，你说怎么办？”陈德虎是杨燕未婚夫，便随她喊父亲表伯。

        “你们打算怎么办？”父亲反问道，我想他大概也没了主意。

        “爷，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们准备这样……”我把陈述书递给父亲。

        “怎么会这样呢？”父亲看完，看看孔学礼，轻声叹道：“你们孔家人自认为是书香人家，没想到却做出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不但辱没千人，也让我们国家多少读书人羞耻啊！”

        “表伯，我和杨燕是心甘情愿的，是他们污陷我强干啊！”孔学礼又嚎叫起来，杨燕也羞愧但坚决地说：“表伯，该是那回事就那回事，我做了错事，就该我负责，不能把所有罪名都交给孔学礼来背！”

        父亲看看二人现在情形，心下自然也知道他们是在自己屋后苟合，他心里肯定非常气愤。这个孔学礼，还说是书香人家，之前我们家已经谅解了他们父子，没想到和他的爷爷是一丘之貉，一脉相承，他爷爷瞧不起我爷爷亲农村人，而孔学社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在我们屋檐底下做这种苟且之事，简直是无耻之及。这种人不教训一下，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父亲黑下脸来，沉声道：“按照我们卢家族规，凡族中女子，如与外人私通，旧社会的时候是要处以猪笼沉江的处罚，也就是难逃一死，新社会肯定不能这样了，但一定要逐出家门，断绝关系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杨家族规，但各族规也都大同小异，而把他交与政府，罪不至死。杨燕，你是愿意以死保他清白还是愿意让他去背黑锅？这是第一，第二，你们在我屋檐下行苟且之事，这是大新年的，我家这年就算触了霉运，你们说该怎么办？”

        杨燕低下头不吭声了，我想她此时肯定已经对孔学礼伤透了心，如果孔学礼事后大义凛然，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势必为孔学礼奋不顾身，而此时再为此小人牺牲已经毫无必要了，就算她总觉得良心不安，只好默许了。尤其是因为她一时冲动，在我家屋檐下做这种事，简直丢人现眼，而且确实太不道德了。

        “杨燕，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忍心让我坐牢？”孔学礼喊道。

        “对不起，孔学礼，我也没法！”杨燕低声泣道，“都怪我，这也是你的命，谁让你去年来碰到我呢？本来我……”

        孔学礼还在那里高声叫屈，我心里对这种人无比鄙视，走到孔学礼面前，喝道：“不要叫唤了！孔学礼，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去政府认罪伏法，难道，你真愿意让她受族规处罚吗？”

        “表伯，你看看你是长辈，能不能和她未婚夫说说，私了算了？我愿意把所有财产拿出来，我不能去政府啊！”孔学礼爬到父亲面前，不住地磕头。

        “你们在我屋后，行苟且之事，我不追究也便罢了，你还有脸让我给你求情。”父亲义正辞严地说，转身对陈德虎说：“德虎啊，今晚你没做过激之事，难得，杨家对不起你，我代杨燕爹向你道谦，现在先把孔学礼处置了，我们再慢慢来谈内部的事，你看好吗？”

        “表伯，按说这事与你无关。”陈德虎此时气虽没消，但火已经平息了，“既然你说了嘛，我还是说一句，杨燕本来早就到你们家了的，是你们家小庚发窝藏了，所以说起来也可以和你有关，你还得给我个交代！不过现在我听你的，先把奸人处置了再说。”

        “谢谢你这么深明大义，你放心，我会给你交代的。”父亲斩钉截铁地答道。

        陈德虎又说：“不过这次也多亏了庚发兄弟，要依我的性格，肯定把他杀了，那样的话，我肯定是死定了，表伯你也脱不了干系。”

        “哦！”父亲意味深长地望了儿子一眼，严厉地说：“老三，你过来？”

        “爷，我……”这回轮到我心里有些惶恐了，他知道父亲一向严厉，自己小时候挨打可不少，这次擅自作主替杨燕隐瞒，不知会受到怎么样的处罚。

        虽然有些害怕，还是乖乖跟父亲走到门口老榕树下，还好，父亲并没发火，只是严肃地要求我把情况老实交代了一遍。

        从我口里了解了来龙去脉，父亲也有些为难了，要这样冤枉孔学礼，他内心自然是着实不安，可不这样做，陈德虎一怒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爷，这样吧……”我附在父亲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父亲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叹息道：“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父子再次回到屋檐下，对陈德虎说：“德虎啊，这件事不光对杨燕、对孔学礼，就是对你也是不光彩的，我想这样，如果经公，那样你们大家以后都不好做人，我看就半公吧。”

        “什么叫半公呢？”几个当事同时问道。

        “就是不去乡政府了，请村里面干部，也就是杨燕爹来处理吧。”我接口道。

        “这……请我爹，肯定不行！”杨燕极力反对，是个人都知道，那不是要她的命啊!

        “你爷虽然是支书，但是你爷，难免会有情绪，那就请安大伯吧。”父亲想想说，安朝阳当过老公社的武装部长，退下来后还做了一任村支书，在村里的威望远在杨燕父亲之上。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仍然是村委荣誉委员。

        杨燕只好点头默认，孔学礼现在是待罪之身，自然也不敢表示异议，陈德虎此时的怒火应该也浇灭了，也爽快答应了。

        “好，大家站在门外也是个样子，都去我家里坐吧。庚发，你去叫你安大伯。”父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