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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断送一生憔悴(2)
小说名称:《落花人独立》 作者:东轩墨舞 字数:4521 更新时间:2019-12-16 16:59:12
     廖风竹离了无情山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关外的清晨格外阴冷刺骨,一望无尽的荒野山岭被阴沉灰暗的天穹压得透不过气。寒风肆虐,四周更显得沧沧凉凉。

        她心中波澜起伏,曾经的冷啸天是那样温存,对自己一往情深呵护备至;曾经的冷啸天心中都是自己,日夜厮守何曾分开片刻?自从与杨琼成立了无情帮,他日夜练功、处理帮务,哪有闲暇顾及自己?此刻┅┅

        正自胡思乱想,身后马蹄声响,须臾间数十匹战马越风而过。马上人盔明甲亮神色匆忙,少妇瞥了一眼,低下头去。马上人“咦”了一声,忽然开口叫道:“廖风竹?!”少妇一愣,只见那人圈回马来,问道:“你可是廖风竹?”少妇答道:“是又如何?”那人冷笑未语。旁边有人问道:“何将军,廖风竹是谁?”何万吉大笑:“便是当初轰动江湖的冰天雪莲,让诸多武林人反目成仇的天下第一美女!更是正义大会的会主,无情帮帮主冷啸天的妻子。”他突然转向廖风竹:“‘千古情债’就在你手吧?”

        廖风竹摇头。何万吉诧异:“不在?”随即醒悟:“明白了。你即嫁了冷啸天,必在他手。——但江湖盛传你夫妻恩爱形影不离,缘何今日只你一人?”廖风竹心中一痛。何万吉大喝一声:“兄弟们捉住她!不愁冷啸天不用东西换人!”

        数十人呼啦啦将廖风竹层层围住,各掣兵器在手。廖风竹转身踹倒身后几人,喝道:“捉住我?就凭你们?”与此同时,一式‘顺水推舟’抢过一柄长剑,“刷刷刷”连连刺向众人。对方人多势众,廖风竹不想恋战,几番强攻,夺马逃出。众人打马疾追。

        何万吉眼见追得愈来愈近,自马肚下掏出紫金网挥臂轮圆,明晃晃一道金光朝廖风竹兜头袭去。廖风竹头也不回侧身闪过,紧接着,何万吉腾空弃马欺至身前,大刀生风砍向廖风竹软肋。廖风竹身向前倾,探柔荑娇怯怯戳何万吉的双目。何万吉大惊,大刀回劈,直奔廖风竹腰际,同时其余人业已赶到,如狼似虎的乱糟糟的上前帮忙。剑已捐人,廖风竹趁机抢过又一柄大刀,挥臂上举迎向何万吉。“镗琅琅”两刀相撞,火星溅嘣,廖风竹手腕酸麻,暗道:“好大的气力!”遂以智取不敢硬碰。

        十几个回合过后,何万吉有些不耐烦,眼睛一转,趁廖风竹迎击别人,又取出一物,廖风竹不及看清只觉鼻中一股甜香,一个不提防,被何万吉磕飞大刀翻身落马。众人一拥而上,捆住廖风竹。

        廖风竹心中一阵叹息,忽的很想知道:“若他得知我的险境,会来救吗?”

        旁人问何万吉投奔哪里,他瞑目想了一想,“此处离乌鹏寨不远,咱们就去那儿!”

        直到次日天黑,林辉才将大夫请上山,众人在议论夫人被撵之事,他闻听,大呼冤枉,撒腿奔无情殿而来,殿内空无一人。他回身奔啸天堂找去,依然无人。旁人看他急得满头是汗,劝道:“不必着急!有事慢慢说!帮主一天没见人影了。”他想了一想,直奔秋韵的住处。

        终于在后山找到酩酊大醉的冷啸天。可一醉几日,他都稀里糊涂,林辉急的肠子冒出来了!终于能够在第三天向他解释了:“帮主,确实是我将夫人喊来的;确实是夫人让我请大夫的;我师父和夫人确实清白!”冷啸天道:“林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撒谎骗我?!你师父教你来串供的,对不对?”

        “没有!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帮主!我师父几日来不吃不喝、以死明志,凭他如此,您还不信他么?你们十多年的弟兄,怎么┅┅”

        想到林泉二字,冷啸天便火撞头顶:“他不吃不喝,哼,活该!”

        林辉一阵伤心,遂没考虑话的轻重,“你怎么这般绝情?你忘了当初万马营中,乃是我师父救得你?否则今日焉有你的命?”冷啸天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厉声喝道:“兔崽子找死!来人,将他推出重打五十棍!”

        林辉一边受刑,一边大喊冤枉,直到打完。众人将他扶回房,他仍旧大哭:“我师父冤枉!”众人劝了劝,俱都离开了。一是年轻、有功夫护体;二是弟兄们没狠打,他略歇了歇便走出房来。可是,经过杨琼居处的时候,他竟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秘密!

        几乎是一夜之间,林泉与廖风竹的事在江湖上就传遍了。所有依附无情帮的门派都反叛了。冷啸天颜面扫地,羞愧难当,一面吩咐剿灭反叛,一面彻查是谁走漏的消息,捉住打死!之后,又闭门饮酒。

        这一日,无情帮的兵丁火速奔进,“禀帮主,乌鹏寨有书信!”冷啸天大醉未醒,猩红的眼睛、瘫软的身体仿佛都喷射出酒气:“乌┅┅乌鹏寨?咱和他素无往来,他干吗来┅┅来信?”他一边问侍立的杨琼,一边伸手接过。

        “啊?!风竹,风竹被捉了!”他机灵灵一个冷战,他十分明白江湖上对“千古情债”的垂涎,信中也非常坦白的挑明了意图:就是要换取“千古情债”。

        “快召集弟兄!”冷啸天一跃而起,“信中指定三天时间,可别耽误了!”左护法杨琼道:“帮主且慢!帮主,夫人是您撵走的!”

        冷啸天立时立住脚,犹豫着说道:“毕竟夫妻一场,风竹有难,怎么也得先救她吧。哪里能坐视不理呢?”

        杨琼道:“可是帮主,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无情帮的威望大不如前,弟兄们屡受江湖中的嘲骂,心里早迁怒了夫人。今日若去救夫人,只怕弟兄们心里不依。”

        冷啸天眉头一皱:“性命攸关,顾不上旁的了。”说罢,他亲去吹号聚众。不多时众兵丁赶到,冷啸天简短的说了情况,众人果真多半不情愿,但也无法,只得依从。当下冷啸天分派人手,一部分看守山寨,余者浩浩荡荡奔赴乌鹏寨。

        一路急行,这一日来至福岭山脚下,恰逢许多江湖人迎面而来,将道路堵死,无情帮的众人道:“弟兄们辛苦了,咱们有急事,兄弟们行个方便!”对面人道:“你们的事再急有我们急吗?——咱们大老远赶来,找的就是你们无情帮!”

        无情帮众人愣了:“你们什么事?”

        “什么事?无情帮是咱们的正义会主,廖风竹却做出那等丑事,令天下人蒙羞,咱们的颜面哪里放?”

        冷啸天怒道:“我说过,若将此事走漏半点,定杀不饶,谁人大胆竟传扬出去?!”众人陡然大惊:“我等虽死不敢!”对面人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瞒是瞒不住的!再说又何须瞒,人家廖风竹自己都若无其事,到底戴绿帽子的不开心!”众人哄堂大笑。冷啸天勃然大怒,想想当日她的确没有半句解释,而今日之事背后不知有何诡计。他强压怒火:“不用拐弯抹角,你等到底所谓何来?”

        有人道:“快人快语!我等照直说了吧,无情帮不配再做正义会主,‘千古情债’交出来吧!”冷啸天一阵冷笑:“原来为此!——今日不行,我绝不是贪图那行子,可风竹被困乌鹏寨,我需用它去救。众位放心,一旦救出风竹,冷啸天必亲自奉上。”

        “哈!绝顶聪明的冷啸天也会犯糊涂,廖风竹哪里是被困乌鹏寨,另结新欢乌鹏寨还差不多!——冷啸天你别傻了,以廖风竹的武功乌鹏寨那群草寇捉的住她?分明是个圈套!”

        冷啸天心内一沉,有些迟疑。对面众人又道:“废话少说,快拿来!”冷啸天尚自沉思。众人以为他是故意拖延,索性叫嚷着抽出刀剑冲了过来。无情帮众未曾还击已有数人被杀,待到刀来剑往、血光崩溅,场面立时混乱了。

        冷啸天醒悟过来时,地上已一片死尸,他喝道:“全都住手!”他点指先前说话那人:“你说,风竹被捉是圈套?”那人道:“咱们也是无意中听乌鹏寨的人说的。那日我等路过那里,适逢几个乌鹏寨的喽罗谈论此事,一人说‘不知寨主与夫人的计策灵不灵?’另一人说‘应该差不多,江湖传言冷啸天很爱夫人,想她做出那等丢脸之事冷啸天都未曾杀掉她,可见一斑。’先前那人又道‘可见女子难养,她不思己过却非要置冷啸天于死地呢!’‘可她的确漂亮,风情万种,寨主一夜销魂,风流快活┅┅’”那人无意中一抬眼,见冷啸天早变了脸色,钢牙紧咬虎目圆睁,似是要将人一口吞掉。那人浑身一颤,不敢再讲下去。

        冷啸天重重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吴士碥。”

        “接着说下去。”

        吴士碥一惊,声音有些发颤:“下下面就是一些猥┅┅亵的话了,不┅┅堪入耳,不听也罢。”冷啸天将头转向乌鹏寨的方向,半尚未言。许久,他目光一散,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回无情帮!”

        待到他们走远了,吴士碥两腿还在打颤,其余人围过来叫道:“大哥,大哥!”吴士碥长吁口气:“江湖狮霸冷啸天名不虚传,吓煞我也!”众人道:“大哥刚才为何透漏姓名?”吴士碥一愣:“有何不妥?”一人道:“不妥大了!您句句是造谣,万一冷啸天或廖风竹他日追究起来,咱们吴家堡祸不久已!”吴士碥闻听一捶头,“不错!唉,我都让冷啸天给吓傻了!”

        乌鹏寨

        三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廖风竹明知他不会来救,可内心深处却深深盼望着他的身影。然而,失望在所难免,廖风竹知道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伤怀和落寞,悲伤和寂寥,几天来一直陪伴她的就是这些。还有,便是不由自主的回忆,回忆当初他的深情,那永不会再有的深情。

        起初,何万吉对她的看管很严,但冷啸天的不予理睬很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由怀疑江湖传言的可信度。他问乌鹏寨寨主乌大鹏:“大鹏兄弟,冷啸天真的还没来?”乌大鹏点头。“咝,”何万吉不由吸气,“前方打仗呢,我是奉命回来班兵,不可久呆的。——这可如何是好?”

        乌大鹏道:“何大哥,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事撂下,您只管忙您的去。若冷啸天将东西送来,我绝不独吞就是!”何万吉忙道:“贤弟何出此言?我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来到这里。既如此,愚兄即刻起身赴京办差,这里就交给你了!”

        十几日过去了,廖风竹日渐消瘦。她不愿再等了,其实这里的木栅栏压根儿关不住她,这些日子她真的看透了、明白了,冷啸天决非像他说的那样与自己情深似海、情比金坚,于是,她趁人送饭时,将之打晕,逃出了乌鹏寨。

        廖风竹麻木的一步一步的走着,眼前晃过一片又一片的枯林,一片又一片的平地,接着又是起伏凹凸的大山。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寒风雪海冰山触目生悲。廖风竹好不容易从恍惚中清醒来,抬头再看已是日近正午,西方的云层越积越厚,铅灰的惨日在云层后苦苦挣扎。寥风竹越来越冷,渐渐觉得头脑发胀,鼻塞不通,身上一阵阵的发虚汗。寥风竹心知不好,强自挣扎着精神赶路,希冀能够逢上村庄镇店。

        可巧,身后面传来马蹄声,一位红袄绿裙的年轻女郎驾车而来,廖风竹忙道:“姑娘且住!”

        那女郎一带缰绳停了马车,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寥风竹:十六七岁的年纪,黄焦焦的面容、红肿肿的眼睛,经风霜叶一般的落漠憔悴,似哀非哀的明眸中流露出内心的难过与伤怀。

        寥风竹软语言道:“姑娘您行行好,带我一齐走吧!”

        女郎问道:“你给多少银两?”

        “啊?”寥风竹一楞,后悔没有收秋韵的布包,皱眉不语。

        女郎见状不由冷笑,扬鞭欲行,瞥眼却见寥风竹发髻上插着黄澄澄金灿灿、耀眼眩目的一支珠钗,女郎心中一动,抿唇想了想,道:“好,你上来吧!”

        等寥风竹上了马车,她一甩长鞭纵马而行,问道:“喂,你去哪儿?”寥风竹黯然答道:“不知道。随便姑娘去哪儿,我跟去便是。”女郎哈哈失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就不怕本姑娘把你卖了么?”寥风竹苦苦一笑,并未答言。

        女郎又道:“瞧你那副倒霉像,八成是被男人休了吧?”寥风竹愕然。女郎一面熟练的驾辕,一面肆意的取笑道:“瞧你年轻不大,算不上人老珠黄,长的还挺漂亮的,你男人干嘛不要你了?哦,”她似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定是你不守妇道被人捉奸在床,哈哈,我猜想的对不对?”

        寥风竹心口一痛,冲口道:“你胡说!”

        女郎吃吃笑道:“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不就羞恼成怒了么?”

        寥风竹道:“停车,我要下去!”

        女郎道:“呦呦,脾气蛮大嘛!至于么,我不过随口一说,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你看,天上飘雪珠了,这里是荒郊野外,前不沾村后不挨店的,你下了车能去哪儿?”

        寥风竹哑口无言,掀开车帘一瞧,果真下雪了。雪慢慢的越下越大,过不多时,鹅毛般的大雪片子纷纷坠落,大地上覆了白茫茫的一层。寥风竹叹了口气,撂下车帘,回身坐了,闭上双睛。

        女郎不再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