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年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中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左相赵家,太傅陈家,一夜间全部被关进了大牢,为了除掉这两家,慕容珏是刑部的人连夜审问定罪,不到三日,一切尘埃落定。
而就在这期间。一直昏迷未醒的安桃灼突然身体好转,醒了过来,得知皇后与惠夫人两族的下场,也是震了好半响才缓过神。
“没想到我睡了一觉醒来,这宫里就大变了样。”安桃灼喝完药,将空碗递给余夕。
清衣给安桃灼揉着肩,轻言道:“这些事啊,都与主子您无关,如今您身子刚好,别想太多,对身体不好。”
安桃灼笑了笑,偏头去瞧外面的雪景。
昏迷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做梦,那个梦太长了,长到她以为自己会在梦里死去。
可是,她醒了。
一觉醒来,她恢复了记忆,可是,她总觉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想起来,心底空慌慌的。
想的入迷,余夕从外面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主子,冷宫里的人来说,废后想见您一面。”
安桃灼闻言,满心疑惑的转过头,“我与皇……废后,并没有什么交情,她怎么突然想见我?”
清衣心底也百转千回过,“主子还是别去吧,废后心思如此歹毒,怕她对您不利。”
安桃灼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奇怪皇后为什么想见她。
而且,她心底有个声音,是催着她去见皇后,或许她没想起来的那些东西,皇后知道。
心下打定了注意,安桃灼让清衣与余夕给她更衣。
清衣是想开口再劝,却是瞧见安桃灼不可拒绝的眼神,只好做罢。
桃玉阁离冷宫相距甚远,清衣怕冻着她,给安桃灼穿了好几层衣服,又让人备了轿子。
这样路上也不会被冷风吹着了。
安桃灼对此是没什么异议。
准备好,坐上轿子往冷宫去。
守门人见到安桃灼,行了礼,“安贵姬,这地儿可不干净,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的好,免得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太监身子挡在冷宫宫门前,苦口婆心的劝安桃灼回去。
安桃灼却是铁了心的,“公公您放心,我不怕,更何况,废后已是将死之人,她若是生前没能了了这心愿,她死了也还会来找我。为了避免以后麻烦,还是现在解决了好。”
老太监见安桃灼不听劝,也懒的拦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给她开门,“贵姬进去,就直往左边最里面走,到头的那件屋子就是废后的。”
啪嗒!
锁开了,脱了漆的宫门缓缓打开,发出厚重的声音。
安桃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呼出口气,才抬脚往里去,清衣与余夕紧紧跟着。
这是安桃灼自入宫以来,第一次见着冷宫的真面目。
破败不堪的房屋,满院的杂草,蛛网遍布,还有一些疯了的废妃,到处乱跑,嘴里还嚷嚷着些不着调的话。
安桃灼微微蹙眉,继续按着那位老太监说的往左边里面走。
越往里,越安静,到了废后的屋子,安桃灼站在外面仔细瞧了瞧,与外面那些屋子相比,她这儿还算是不错的。
抬脚进屋,四下看了看,就见着废后一身麻衣的坐在里头的榻上。
废后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瞧见安桃灼进家站在那里,一身华服,与这屋子一点也不搭。
目光又落到她身边的两个宫女身上,这才开口,“安氏,让你的奴才都出去。”
安桃灼犹豫了一会儿,便对清衣与余夕道:“你们先去外面等我吧。”
清衣与余夕不愿。
安桃灼知道她们再担心什么,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用担心,她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无奈,清衣与余夕只好出去等着。
安桃灼慢慢走向废后,在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废后从榻上下来,缓缓的向她走来,二人此刻离的极近,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在对脸上的热气。
废后目光一直停在安桃灼的脸上,端详了半天,安桃灼觉得自己快被她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废后开了口。
“你的这张脸,与她真的是太像了,像到让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语气轻飘飘的,却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安桃灼皱眉,“您说的那个人是墨氏。”
废后对安桃灼反应有些诧异。“你还知道她?”
“是,就她,你和她太像了,你的这张脸时时刻刻的都在提醒着我,提醒着我对她的恨。”
安桃灼有些不明白废后对墨氏的恨,“您为什么恨她?据我所知,墨氏从来没有害过您。”
这句话,让废后微微一愣,“对啊,我为什么恨她?”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问谁,
她紧蹙着眉头,像是努力在回想她恨墨氏的理由。
良久,她紧蹙的眉松开,应当是找到了理由。
“我恨她,恨她处处压我一头,处处夺我的风头,恨她什么好事,好东西都占了个干净!”
说的是恨,可是她自己却哭了。
安桃灼不明白,不懂她此刻的心情,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默默的看着。
废后转身走窗前,那窗子的上纸早破了好几个洞,有冷风穿过,吹进了屋里。
安桃灼穿的多,手上还抱着一个汤婆子可她突然却是感到了冷。
废后的目光透过窗,望着外面,背影说不出的孤寂。
“我恨她,她有那么好的家世,那么出众的容貌,那么幸福的家庭,那么厉害的兄长,那么可爱的妹妹,那么爱她的夫君。”
“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哪怕我拼命的想越过她,还是越不过去。我恨啊!”
废后面无表情,泪水肆意无声的在脸上流淌,被冷风一吹,脸疼。
“可是,最后我还是越过了她,她死了,被她最爱的男人给处死的,三尺白绫,她死的时候得多绝望啊!可我高兴。她死的那天,我高兴的一夜未睡,高兴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后来,我做了皇后,母仪天下,那个时候,墨氏已经死了有一些日子了,一开始的高兴过去,我忽然就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了,我又开始和宫里其他人斗,斗啊,争了这么多年,我如今也被人给斗倒了。”
安桃灼听着她的这些话,却听出了一股悲意。
张了张,想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做罢。
废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安桃灼,看见了她眼里的同情,悲怜,那眼神,如一把利刃,直射向她内心深处,将那被她掩盖的很好的旧伤疤再次划开,露出了里面的腐肉。
瞬间让她面目豹变,她飞快的冲到安桃灼的面前,一把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把你的同情收起来!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她力气太大了,安桃灼挣脱不开,手中的汤婆子跌落在地,抬手打着废后的手,气快要喘不上来了。
守在外面的清衣耳力好,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跑进来瞧,就看见废后掐着安桃灼的脖子。
心底瞬间怒了,直接冲上去将废后给一掌拍倒在地。
安桃灼没了钳制,身体发软,就要倒下去,清衣眼急手快的接住了她。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安桃灼猛咳了几声,待呼吸匀畅些,才摇头,“没事了。”
再抬眼去瞧倒在地上的皇后,眼神有些复杂。
就在刚刚废后掐着她脖子的时候,她眼前闪过一些画面,那些画面,让她心底有些慌,有了一个大胆吓人的猜测。
由清衣扶起她,看了看失神的废后,对清衣道:“我们回去吧。”
“是。”
安桃灼离开后,废后失声痛哭。
她恨啊,恨啊,她最恨的不是墨氏,不是别人,是她自己,是她的生母,她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都是她生母一手造成的。
她说她恨墨氏,可是在那么汹涌的恨意底下,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羡慕。
安桃灼回了桃玉阁,清衣看见她脖子上的淤青,吓的倒吸一口气,立刻叫了太医。
“贵姬这伤没什么要紧,敷几日药膏就没事了。”
“有劳太医了。”安桃灼让清衣给太医塞了一个荷包,送他出去。
待清衣回来,就见安桃灼已经和衣睡下了,不敢扰着她,悄悄退出去。
清衣给余夕交代了一下,就去找慕容珏。
此刻的慕容珏待在勤政殿,处理这些日子的奏折。
听海德全进来回禀,说清衣求见,就让她进来了。
“这个时候,你不待在她身边伺候,来这儿做什么?”慕容珏看了眼跪在底下的清衣,问道。
清衣垂首恭敬的回道:“安主子她去见了废后,被废后伤着了。”
话落,清衣就听见一声脆响,抬眼暗瞧了一眼,是慕容珏手中的御笔被他给别断了。
“伤势如何?”慕容珏沉声问道。
“并无大碍。”
慕容珏松了口气,换了根御笔,重新批阅,“你回去吧。”
“是。”清衣退了出去。
待清衣走后,慕容珏叫了海德全进来。
“传朕旨意,左相买卖官职,目无王法,诛九族。废后谋害后妃,赐三尺白绫。”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