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抹浅浅的橘黄自天边如泼墨似的渐渐晕染开,由橘黄转变为白,慢慢遍布苍穹。
安桃灼起床洗漱更衣,坐在铜镜前,任由清衣与余夕她们忙,自己却是愣愣出神。
回想昨晚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她已经从昨晚上的激动渐渐平静,平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怀疑。
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却又万分期待他今日能如约而至。
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她已经想了离宫去处。
“主子,好了。”清衣见安桃灼又在出神,请扯了下她的袖子。
安桃灼回神,“好了,就摆膳吧。”
慕容珏要立安桃灼新后的消息,昨日早就传遍了宫里,为了以后的日子能捞到些好处,膳房的人为了今日早上的这一顿早膳,是花尽了心思。
安桃灼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的精致菜肴,无论是从菜品,摆相来看,都是上上品。
在宫里待了些时日,对宫里见高踩低的事,也是心里门清。
安桃灼看了眼那满桌的菜肴,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清衣给安桃灼布菜,轻言道:“主子,这些都是膳房特意精心为您准备的,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安桃灼以前是为国师之女、灼华郡主的时候,吃的也是十分精致。如今身份变了,经历了那么多,她对吃的这一方面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只要能入口果腹,她都觉得是好的。
拿起筷子夹了些面前清衣给她布的菜,试了试,最后很是满意的点了头,“不错,膳房的人有心了。余夕,你代我去好好的赏一下膳房的人吧。”
“是。”
清衣见安桃灼喜欢,脸上也带了笑,尽心的伺候她用膳。
这一顿早膳,安桃灼吃的特别撑。
接过清衣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擦拭了一下嘴角。
听着身边清衣跟她说今日有什么事。
“主子,待会儿尚衣局的人要来给主子您量体裁衣,准备封后大典上要穿的凤袍,然后,是礼部的人和司礼鉴的人过来跟主子您说封后大典上要注意的事项,还有封后的步骤与礼仪。”
安桃灼听着,微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异色。
“清衣,接下来有这么多事,怕是会伤神得很,我想现在好好的休息休息,蓄养体力精神,你去跟那些人说说,让她们午时再过来吧。”
清衣觉得安桃灼的话很在意,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主子说的也对,奴婢这就去跟她们说。”
“嗯,那就麻烦清衣你了。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安桃灼一边叮嘱清衣,一边起身往寝室里去。
“奴婢知道了。”
待安桃灼进了屋,清衣贴心的关上门,给阁里其他人交代嘱咐了一声,就去忙安桃灼交代她的事了。
安桃灼进了屋,并没有休息,而是开始准备离宫的事宜。
玉芙宫。
墨倾芜与沐清寒用完膳,坐在软榻上。
“清寒,你把姐姐送出宫后,过两日,我便假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墨倾芜靠在沐清寒的怀里,目光看向窗外那明晃晃的刺眼的日光,眼底的深处是一片黯然。
沐清寒脸上褪去清冷,温柔遍布,唇角的弧度也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与欣喜。
他搂紧怀里的墨倾芜,下颌在她光洁的额头蹭了蹭,“嗯,到时候,就过你喜欢的日子,我们一起到华发满鬓。”
他声线清冷,却是满载了他所有的温柔与爱意。
墨倾芜能想象得到他口中描绘的未来的那幅场景,美好,幸福。
可是,她好像做不到啊……
眼底深处的光越发暗淡,浸出丝丝的悲伤。
可脸上却是带着欣喜憧憬的笑,“好。”
她从他怀里出来,抬手抚上他俊逸的面容,“时间快到了,清寒快去吧。”
沐清寒侧脸,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我很快就回来。”
“嗯。”
沐清寒起身离去,前往桃玉阁。
墨倾芜在他走后,把夏茗叫了进来。
“主子有什么吩咐?”
墨倾芜上前扶起她,握着她的手在榻边坐下,“夏茗,你陪着我也有些日子了,你为我,为墨家,也做了许多的事,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小姐,呆在小姐身边,陪小姐到老。”夏茗说的郑重。
却是让墨倾芜失笑,“瞎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一直跟我,你还要嫁人呢。”
夏茗连忙摇头,“不,奴婢才不要嫁人,那些男人怎么比得上小姐。”
墨倾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是傻!我以后要与清寒一起,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在离开前,我想问一下夏茗你对往后的打算,好给你安排一下。”
夏茗惊了,“小姐,你不要奴婢了?”
“不是不要了,只是我想与清寒好好的过专属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夏茗,你以后也会遇上那个让你满怀心动的人,你不可能一直在我的身边,浪费你以后的时光。”
墨倾芜温柔的,细细的跟夏茗解释,希望她能好好想。
夏茗对墨倾芜这番话,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奴婢不知道以后做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给你一笔银钱和一栋宅子,保你下半辈子无忧,若是以后你再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了之后,也可以。”
墨倾芜的手笔很大方。让夏茗很感动,“奴婢、奴婢谢小姐大恩!”
话落,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桃玉阁,安桃灼在屋里等的有些心急了,来回的在屋里踱步。
忽听的一声细响,忙抬头去看向屏风后,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从屏风后走出。
是昨天的那个人。
让安桃灼急躁的心刹时间平稳了下来。
沐清寒淡淡的看了安桃灼,问道:“姑娘想好去何处了?”
安桃灼点点头,“是,想好了,去灵安寺。”
灵安寺,是澜月最大,最有名的尼姑庵。
沐清寒听她说要去那里,愣了一瞬,却是也并未多说。
他只负责送她出宫,至于她想去哪里,那是她自己的意愿,他管不了那么多。
“好。”
话落,安桃灼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变得扭曲。
不过一会儿,人就出了皇宫,到了灵安寺的寺门外。
安桃灼内心震惊无比,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清冷的沐清寒,“你……”
沐清寒完全无视掉她的震惊,十分淡定的开口,“人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以后还望郡主自己保重。告辞。”
安桃灼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人就不见了。
沐清寒的能力太过让人震惊,安桃灼都不知道她的二妹是从何处相识了这么一位高人。
抬头望向那高挂着的灵安寺的匾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往寺里去。
灵安寺佛名远播,每日前来求神拜佛的人不计其数,人流络绎不绝。
今日也是如此。
安桃灼容貌出众,惹得前来上香的人频频相望。
那引路的尼姑也瞧见了安桃灼,走上前来。
“阿弥陀佛!不知女施主前来,是想上香,还是卜卦解签?”
安桃灼对尼姑师傅行了佛家礼,礼貌的询问道:“不知灵安寺的主持可在,民女有一事相求。还望师傅引荐。”
“主持在后院禅房,请施主随贫尼来。”
安桃灼跟着尼姑师傅一路绕过佛殿,穿过回廊,来到了主持的禅房门外。
尼姑师傅轻扣门响,“主持,有位女施主有事相求与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相见一面?”
话落一会儿,安桃灼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嗓音从门里传出。
“让那位女施主进来吧。”
尼姑师傅推开门,她并未进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安桃灼一个人进去。
在安桃灼进屋后,尼姑师傅又将门带上,守在门外。
安桃灼进屋,往里走,就见一身着袈裟,有些年纪的尼姑盘坐与榻上,双目紧闭,面容慈祥,手中的佛珠,不停在她手中捻着。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安桃灼向主持行了礼,放轻了声音,“民女见过无尘大师。”
无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瞧向站在她面前,离她不远的安桃灼身上,神色慈祥,“不知女施主有何事相求与贫尼?”
安桃灼忽然跪下,朝她磕了一个头,“民女想出家,还请大师收留。”
“出家,女施主可要想清楚,一旦落发皈依佛门,便是代表着你已经放下过往,放下一切红尘俗事,以后,青灯古佛,不再与红尘有半分牵扯,红尘中事也不再与你有关。”
安桃灼神色坚定,“民女早已决断了一切,皈依佛门之心不改。”
无尘大师看着安桃灼坚定的神色,忽而轻叹了口气,“施主你尘缘未断,怎能皈依佛门?就算你此刻一心坚定想入佛门,但是这并不能保证你明日也是如此。还请施主好好考虑。三思而后行。”
安桃灼在听到那句“尘缘未断”的时候,眸光闪烁了一下,见无尘不想收她,她再次磕了一个头。
“无尘大师,民女想入佛门,是想赎罪,民女因己之过,而害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尘缘在那些罪孽之前,以无关紧要。罪不赎,民女余生,心不得安,怕是入了黄泉,也是不得解脱。还请大师给民女一个赎罪的机会。”
是了,她要赎罪。
无尘大师一双眸子,直望进她的眼底深处,良久,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既然如此执着,那贫尼便收你入门。只是,为了以防施主日后后悔,施主便带发修行一段时日,等过了些日子,施主尝到清修的苦处,若还是执意皈依佛门,再剃度不迟。”
安桃灼郑重的向无尘道了谢,“多谢大师慈悲。”
“施主起来吧。你既然入佛门修行,便是佛家子弟,俗名不宜再用,我赐你一个法号,就叫……就叫了尘。”
“谢师傅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