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城把话带到慕容珏,慕容珏听完,当场失神摔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说这些话的!”
他像疯了一样,嘴里一直念着这几句。
素日沉深的眸子此刻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下来。
这是花锦城第一次瞧见这么失态的慕容珏,此刻的他,毫无帝王形象的坐在地上,神色仓皇失措。
这样的他,竟然让他有些为他感到可怜。
可是,他可怜,他自己就不可怜吗?
他瞧不下去,蹲下来,与他对目而视,“慕容珏,那些话确实是她亲口说与我听,让我带给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说的很轻,却带着最残忍的锋利。
“她不爱你了,也不要你了,你做什么都没用了。”
慕容珏瞳孔猛然一缩,面目豹变,突然扑向花锦城,将她摁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揪着他的衣襟,用力的很,青筋暴起。
“谁让你这么说的?啊?倾灼她是我的妻子,我们两心相悦,她怎么可能会不爱我了!怎么可能!”
花锦城本来是平静地,却不知道是慕容珏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了他,让他脸色骤然变,用力的朝慕容珏的脸上挥了一拳,慕容珏一个不察,被他打倒在地,松了手,花锦城趁此机会,站起来,上前又是一拳。
慕容珏被他打的嘴角渗出了殷红,血腥味刹时间在口腔里弥漫开,刺激着他的大脑。
慕容珏抬手随意的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对面的花锦城招了招手,“来啊!继续!”
花锦城此刻也被他挑起了内里的暴虐因子,冲上前去和他对干。
两人扭打在一起,其实是花锦城单方面的对打,任他再怎么用力打,慕容珏也没有还手。
差不多打了一盏茶的时间,花锦城心里的气似乎都撒完了,力气也用没了,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而慕容珏也早被他打的鼻青脸肿,整个人没什么力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花锦城喘着粗气,低着头,外面的日光穿过窗照射在旁边的地上,映出一地的斑驳光影。
空气安静了良久,花锦城幽幽出声了。
“慕容珏,你知道吗?我也喜欢她,可是她只喜欢你,她与你成亲的那天,我在吴州知道了消息,喝的是酩酊大醉,失魂落魄。”
慕容珏听着,神情有了变化,却是没有出声。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嫁给你,是门当户对,也是情投意合,我把我的一腔爱喜掩埋,我可以做朋友守护她。只要她能幸福快乐就好。”
花锦城说的轻松,却是每个字在口里都生了苦味,“我以为你会对她好一辈子的,可是后来出了那些事,我就恨死你了,也恨我自己。我常常在夜里后悔,为什么我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带她走。或许结果会不同。”
慕容珏这个时候出声了,“你不可能带走她的,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花锦城闻言,冷嗤了一声,“可是现在她的离开,你没办法阻止不是。你这就叫做活该!”
慕容珏听的气,却被后面那句“活该”给灭掉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想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疼的他皱了眉,“是啊,我活该!”
花锦城偏过头,去瞧他,“所以,你就该如她的愿,成全她。”
说完,花锦城就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继续让你的喜欢,让你的爱,变成她身上的枷锁,还是放手成全。”
“她在灵安寺,你若是想见她,就去吧。”
说完,就抬步出去了。
还给海德全交代了一声让他叫太医给慕容珏看看伤。
海德全一听慕容珏受伤了,心里咯噔一下,忙进去看了一下,瞧见慕容珏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样子,心脏是被吓的不清,忙上前扶起他,让人叫太医。
海德全不明白,慕容珏脸上的伤是怎么被人打的,也不知道还手。
给慕容珏看伤的是莫瑾澜,他瞧见慕容珏脸上伤,也是愣了一会儿,心底很好奇是怎么回事。
“你这伤,怎么弄的?”
慕容珏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见莫瑾澜这么八卦,很淡定的说出了凶手,“花锦城干的。”
莫瑾澜一听,啧啧了两声,“他胆子也是大。”
上完药,莫瑾澜向慕容珏说了他的事。
“容珏,等找到倾灼的下落后,我就辞职走了。”
慕容珏一怔,“走了?你要去哪儿?”
莫瑾澜淡淡一笑,“不知道,看怜辰去哪,我就去哪儿,我欠他的,以后总得慢慢还,他若是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也没想过他能原谅我,反正以后能陪在他身边,我就知足了。”
慕容珏看他这样子,也是明白了,“好,我允了。”
“多谢。”莫瑾澜跟慕容珏说完,就回去了。
慕容珏上了药,重新换了身衣服,让海德全给他备了匹马。
他一个人独自赶往灵安寺。
行色匆匆的进寺,拦住一个从他身边过去的尼姑师傅,问道:“这位师傅,你可知道你们寺庙里可有一个叫安桃灼的姑娘,她在哪儿?”
尼姑师傅对他行了佛家礼,说:“了尘她在后院的禅房,贫尼带施主过去吧。”
“多谢师傅。”
慕容珏面色欣喜的跟着尼姑师傅来到了后院禅房。
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木鱼声声。
“了尘,有位施主寻你。”
“知道了,这就来。”
而后,木鱼声停,没过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慕容珏满怀喜悦的盯着那扇门打开,再看清开门人身上的着装后,他眼底的欣喜一滞。
安桃灼看清来人后,脸上温和平静地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对带路过来尼姑师傅安桃灼道了谢,把慕容珏请进了屋,与他倒了一杯清茶。
“不知施主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慕容珏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身僧衣的安桃灼,神色复杂,薄唇动了动,“倾灼,你是不是还恨我?”
安桃灼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怔忡住了。
恨吗?
她也忍不住的在心底问自己。
或许是恨的吧。
虽然她已经知道当年之事,非他所愿,非他所做。
可是,曾经的她把他当凶手,恨的太久了,她现在还能回想起当年她的绝望,痛苦。
那些东西如烙铁一样,在她心上烙下了疤,抹不掉。
她曾经爱过,也恨过,怨过,可是待一切风浪平息,她才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安桃灼垂下了眼睑,不停的捻着手中的佛珠,“那些都是过往的事了,现在,没有了。”
慕容珏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不爱了,所以恨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是完全扔下他不要的意思。
慕容珏脸色忽的白了下去,上下的唇颤的厉害。
“倾灼,当年的事,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你能不能别……别扔下我……”
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安桃灼抬眸去看他,他通红的眼眶与苍白的脸色闯与眼帘,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捻着佛珠的动作一顿,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故作淡定的转过头,“施主,当年之事,贫尼已全部知晓,只是,错已铸成,贫尼得赎罪。”
慕容珏蓦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安桃灼的面前,跪下,紧握住她的手,双目满含乞求的望着安桃灼淡然无波的面容。
“倾灼,倾灼,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恨我没关系,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求求你,你不要出家好不好,我们从新开始,从新开始好不好?”
安桃灼听着他乞求颤栗的嗓音,被握住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抖的厉害。
他此刻为了挽回,抛下了自己身为帝王的骄傲,尊严,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慕容珏,让她心疼,却也让她更加悲伤。
“容珏啊,你知道吗?其实我有的时候,也是多么希望我没有苏醒那段记忆。”
安桃灼直望着慕容珏的眼,那眼底的悲伤如丝线一般,丝丝绕绕的缠住他,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自从她的记忆恢复以来,她就时常在想,如果……如果她不是墨氏,真的只是锦州那个小小知府的女儿,进宫谋生,再无其他,该有多好。
可是转念一想到月初、阿颜她们,因为她而深陷那愧疚悔恨的深渊,半生难脱,她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自私,也太过懦弱。
她甚至想过一死赎罪,可是她的这条命,是他们千方百计给救下来的,他们的都希望她好好活着。
所以啊,她不能死。
两难之下,她便想到出家这条路。
从此长伴青灯古佛,木鱼经声,她为自己赎罪。
安桃灼见慕容珏还是没有半分松动,抿了抿唇,缓声问道:“慕容珏,你喜欢的是谁?”
这个问题,让慕容珏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他该怎么回答?
他不知道!
无论他说爱谁,都是错的,这是无解的答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慕容珏喉间干涩的发疼,他看着眼前一脸平静淡然的安桃灼,张了张嘴,给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答案。
“我爱你,无论你是谁,我都只爱你。”
说完,他就看见她笑了,笑的云淡风轻,仿佛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你看,阿珏,不一样了,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随着她话落,他紧握着她的手,这一刻,无力的送开。
整个人颓靡了下去。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许多的挽留之言,嘴唇一张,却是半字也吐不出来,像哑了一样。
他这时忍不住的想,当年的事,他若是以死拼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答案很明显。
强烈的悔恨,悲伤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让他喘不过气,双目呲裂充血,很是吓人。
让安桃灼有些担心他的状况,面上还是装得无动于衷。
她起身,往里走,“施主,此刻,爱与不爱,恨与不恨,都已经不重要了,大错已成,无法挽回,施主慢走。”
慕容珏脑中雷声轰鸣,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有那一句“无法挽回”不停的响着,让他头疼欲裂。
最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