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头也不抬的往前走，伸手搭了一辆出租车就招呼我往县城赶。

        我当时还纳闷呢，扭头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杨馆长，眼睛下意识的朝着西厢房瞅了一眼。远远的看去，西屋本来是向阳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点太阳都没有，仿佛是被笼罩在黑暗中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麻溜的钻进了出租车，刘伯拿出手机不停的用大拇指在按。我凑上去看了一眼，在翻通讯录。

        “老爷子，给谁打电话呢？”

        “寻个关系，说不定能帮上忙哩。”刘伯快速的发了一个短信，然后攥着手机眯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快到县城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杨馆长炕上的事情。刘伯瞥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凑过来说那里面估摸着就是杨馆长的婆娘。

        我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怪不得里面冷清清的感觉掉进了冰窖一样，而且长年不生火，看来是为了保存尸体。这种做法……让人不寒而立，也不知道经常去杨馆长家的人有几个知道的。

        两人到了县城本来是要去李家湾阎神婆家的，刚才刘伯就告诉我，既然严思思是阎神婆的闺女，那么米大海的死和阎神婆肯定脱不了关系。用驴爹打滚的手法让猝死的米大海还不得安生，估摸着是有什么别的把戏。

        这事儿晃了五六年，虽说从杨馆长那里知道了女尸和阎神婆有关系，不过究竟阎神婆是个什么背景，当年的女尸又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刘伯刚才发的短信就是给当年在刑警队的一个姓李的熟人，听说还是他远方的一个亲戚。

        我们杵在汽车站没有半个小时就来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他和刘伯寒暄了几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拍了当时的卷宗要传给我们。刘大爷的手机还是老式功能机，只能传到我的手机里。

        等姓李的男人离开后，刘伯催促我赶紧回铺子看看。

        本来寻思着是要去三岔口的，不过汽车站接近环城路，正好也让刘伯去看看我新租的铺面，索性两人坐着公交车去了环城路安置区对面的铺子。

        刚下车，刘伯就咦了一声。

        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是又有啥不对劲的地方，本来准备要开门，硬生生的拔掉了钥匙，扭头看着刘伯苦笑了一声：“刘伯，你这一声弄的我心里慌得紧。”

        刘老爷子呵呵一笑，吸着烟说没事儿，只是这个地方老头老太太多，将来生意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推开门带着刘伯进了铺子。

        铺子不大，没有隔间，刘伯在四周瞅了瞅，满意的点了点头：“挺好的地界，比你原来的铺子好不少。只是这味道怎么……”

        “以前是个花椒铺子，味儿重。”我挠着头笑了笑，赶紧拿出手机翻开卷宗的照片瞅。

        刘伯愣了一下，眯着眼睛在屋子里看了好几眼：“回头买一串鞭炮炸炸，去去晦气。”

        “得嘞！”

        卷宗上写的和杨馆长的丝毫不差，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诈尸的事情，还提到了一个城隍庙的道士。不过最让人注意的就是严思思最后的下落。

        “嘿，刘伯你看。”我翻着照片突然放大了一张照片，“这里面说严思思火化后埋在了城南岭子坡，然后以阎神婆来认领女儿结案的。虽然没有查清楚严思思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严思思葬在了城南乱坟地。”

        嗯？

        刘伯没有那么高兴，把卷宗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突然面色一变：“大成子，你有没有注意到，老驴驮着严思思尸体进城的那场景，目击者说是从城南郊外来的。然后又发生了诈尸的事情，接着就有了米大海裁缝铺做寿衣的事情。你不觉得严思思出现在县城之前就在城南吗？”

        咯噔！

        心脏像是被一把提到了喉咙处一样，半天喘不上一口气。目光在手机和刘伯上交替看了好几遍，嗓子才蠕动了一下：“刘伯你的意思是严思思应该是葬在城南坟地，只是不知道因为为何被老驴驮进了城，之后火化后再次葬在了距离城南乱坟地几百米的高岭子坡上？”

        刘伯没有言语，吸着烟看着我算是默认。

        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刷的往下流，这也太邪门了。如果真如刘伯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严思思诈尸事件就是有人刻意为之，甚至有可能是阎神婆！

        否则在这么一个小县城出现诈尸案，而且还挂了寻人启事的帖子，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是等到严思思火化之后才出来认领。

        “刘伯，当时就是阎神婆让我去城南烧纸的，自打那次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我遇上的事儿和五年前的事情有联系？”我大出了口气，蹲在地上不敢下想。如果真的和五年前的一模一样，那么那天从三公里处回来之后来店里修鞋的女客人，难不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

        “说不好三公里处的女尸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和你冥婚的另有其人。”

        刘伯盯着我看了很久，

        妈呀！

        嗡的我脑子就炸了，头皮麻酥酥的，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有其人？那会是谁？”

        刘伯摇着头说自己不知道，这事儿还要从严思思和阎神婆的身上着手，只是现在两个人都死了，所以只能去城南坟地走一趟了。

        腿软了好久，缓了半个小时才能走路。

        回殡仪馆取了自行车，没一会儿就出了城。刘伯坐在后面，我猫着腰使劲踩车轮子。

        “大成子，刚才一进你新铺子，那股味道有些怪。赶明一定记得要买一串鞭炮炸炸。”

        “嘿，刘老爷子你不是最爱吃麻辣粉了么。咋这点花椒味都闻不得。”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打趣了一声。

        “是腐肉味。”刘伯低沉了一声，吓得我胳膊一颤，气得好好的自行车子连带着人摔倒了路边的浅沟里。

        怎么？

        我哪里顾得上疼还是不疼，翻起身扶着刘伯，明晃晃的眼珠子颤了颤：“刘……刘伯，你可别吓我啊。好好的铺子怎么来的腐肉味儿。这地儿是岳婶子婆婆的铺子，因为她婆婆喜丧才准备租出去。我也是巧了才遇上这么好的地界，可不要吓人。”

        刘伯呲牙一笑，说没啥大事儿，估摸着是最近神道了一些，让我赶紧往城南赶。

        虽说他一笑而过，我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那天钻进铺子里的老爷子，扭头就走还说这里死了人，尤其是说岳婆娘心不实的那句话，让我心里堵得慌。

        等到了城南乱坟地的时候，温度骤降了好嫉妒，荒凉的土疙瘩上隆起一个个不规整的坟头，甚至还有不少散落在外面的骨头，我们大西北叫做死人脑壳的物件。

        以前上山的时候也见过，没觉得什么。这几天连续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乍一看总觉得这些玩意像是活的一样。

        刘伯胆子很大，走起路来从不看脚底下，时不时的踩碎一个脑壳，吓得我身上直冒冷汗。

        “大成子你看！”

        我紧跟着刘伯，他突然一停，我一头就顶在了他的脊背上，痛的老爷子乱嗷嗷。

        “这是……”

        “这坟怪得很，比周围的坟都整齐，尤其是前面的石碑，看样子有些年头。但是从坟前散落的瓜果看，最近应该有人来过。”刘伯蹲下身拨开墓碑的杂草看了一眼，“百花路23号？”

        什么！

        这地儿不是我前些日子来烧纸的那座坟头的隔壁吗？

        怎么会！

        我一听这几个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蹭的冲了上去，爬在墓碑前一瞅，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上面雕刻的有些年头，但是百花路23号这几个字却清晰的很。再往正中间看，从上到下竟然刻着：“亡女阎思思之墓”！

        阎思思的墓碑！

        上面还刻着百花路23号的字样！

        难道这个地方就是我们找了好几天的百花路23号？上次来烧纸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两座坟离得这么近，难道真的和阎神婆的女儿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那天收到的鞋子就是这座坟发出来的？

        大红绣花鞋！

        在杨馆长的回忆中，当初老驴驮着的尸体就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而我竟然也穿了一只绣花鞋。难道和我冥婚的不是王婆娘的二闺女，而是阎神婆的亡女阎思思？

        呼呼呼！

        压根还没等我想明白，寂静的坟地突然卷起了一股阴风，速度极快，像是一声鬼叫，瞬间扑向了我。

        噗通！

        接着，后背突然一震，膝盖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双腿莫名的跪在了坟前，根本动态不了。

        “刘伯，救……救我！”我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后背像是落了一个人一样，重的我根本直不起腰来。

        “孽皮玩意，给老子滚开！”刘伯似乎看到了我背后的什么玩意，面色大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核桃就重重的按在了我的背上。我只觉得一股大力气拍在了背上，但是似乎不是拍在我的背上一样，一点点都不痛。

        被刘伯这么一弄，身体瞬间轻松了，额头上的汗滴嗒嗒嗒落下。

        我一睁眼，正好看到从刘伯手里掉下来的纸人，彩色的娃娃脸，看着像是活的一样在对我笑。

        老爷子右手捞着我的胳膊向外猛抓，将我拉出了好几米，这才趴在地上像累死的狗一样伸着舌头大喘气。

        “这地儿应该就是百花路23号。怪不得杨馆长从来没有听过百花路23号这个地方，原来这个地方压根在县城就不存在，恐怕当初米大海也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才送的命。”刘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铜镜握在手里，盯着坟头慢步走上前，脑袋凑到墓碑后面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子在坟头上一摸。

        轰！

        坟头一下子就塌了，伴随着灰尘一股恶臭从里面喷了出来，呛得我胸膛只疼。

        刘伯蹲在坟前摸了很久，竟然从空坟里摸出一只右脚绣花鞋来！

        “刘伯，拿过来看看。”我眼尖，乍一看就觉得贼像。

        可不就是和我左脚上穿的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鸳鸯还绣在鞋面上。

        嗡……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不听使唤了，脑子里全是那天穿的绣花鞋。冥婚，竟然和一个死了五年的女人冥婚了！

        一想到米大海的死，我浑身都窜起了鸡皮疙瘩，死亡的阴影仿佛把我笼罩了一样，身后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

        “这有字！”突然刘伯一把捞过被我丢在地上的鞋子，指着鞋子里面，“大成子你看这里。”

        我猛地一抬头，刘伯正拿着鞋子在看，血红色的四个大字仿佛能映入我的脑子一样，吓得我大叫了一声，翻起身就朝着坟地外面跑。

        “已经搬迁！”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难道阎神婆的亡女知道我要来这里，所以早已经搬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