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丽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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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妖铃纪》
作者:舒书
字数:5172
更新时间:2021-01-26 14:12:52
白元寻音望去,一位年轻姑娘坐着一只小舟停于水台之前,她轻轻纵身跳上水台,小白蛇扑腾几下翅膀,仿佛见了主人兴奋不已,立刻飞至这位姑娘面前。
这位姑娘乃是一副西域女子打扮,艳丽翻领衣袍,石榴红的小袖细衫,锦缎尖头锦靴,双眼如星辰明亮,肤如凝脂,弹指可破,明艳尊贵不可直视。
“丽姬公主。”张阅微不禁叫出声。
丽姬公主是出生西域塞外的公主,三十年前,西域乌孙国遭遇妖邪入侵,差点亡国。幸得赵筠的父亲赵希之和张阅微的父亲张亦君所救,乌孙君王为表感激之情,愿意与之结为儿女亲家。
这些年过去了,旧人不在,这桩婚事倒是时而被提起,赵希之只有赵筠一个儿子,故而迎娶这位二十岁西域异族公主的任务自然则不旁贷的落入赵筠手中。
三十年前本就实力不甚强大的乌孙国遭遇大劫,实力大损,只好臣服中央南楚朝廷,收入中原版图,乌孙国王册封为乌孙郡都尉,南楚皇帝为表友谊,保留乌孙都尉子女皇室称号。丽姬公主本就是一位塞外活泼的女子,加之高贵的贵族身份,个性自是与众不同,她也是赵筠的死穴。
她皱着眉头道:“赵筠,你要弄死我的礼物,你也太不客气了!”
白元眼睛看直了:竟然有这么美的姑娘。
丽姬公主挥了挥手臂,径直走到白元的面前,插着腰怒斥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这样子要是生吞活剥了我,白元心里嘀咕起来:看样子赵筠以前没少为难这个小美人。
手腕又传来叮叮当当的一下声音,白元壮起胆子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也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居然送条小白蛇给我,哪里是什么祥瑞,我看就是一只捣蛋蛇。”
丽姬嘟起嘴巴,小白蛇停在她的衣袖上,朝着白元挤眉弄眼,眼神里满是嘲笑戏弄,活脱脱一个小屁孩。
“它可不是小白蛇,它是一条小飞龙。一大一小两只一起来到乌孙河畔,我们族人都说它是九重天飞来的祥瑞,来到我们乌孙巡游。我父王说这样的祥瑞要送给我们的恩人易安山庄,于是我们将它们供奉寺庙以增其祥瑞之气,法师日夜念经,烟雾缭绕,香火鼎盛……谁知道大的被烟熏死了,我只好它送来。”
她顿了顿咬咬牙道,眼睛却是眼泪哗哗的:“我至今还内疚呢,于是亲自照顾这条小飞龙,送来这里我还舍不得呢!要不是父王非要,哼,要不是父王让我来, 你们不知好歹,非要杀了我的小飞龙。”
白元见她理亏,越发得意道:“你们自己把大的熏死了,就那条次货来充数,这么一只小龙也能叫祥瑞呀?祥瑞宝宝呀!”
丽姬公主气的跺脚道:“它将来长大了,就会长成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金龙。”
“那等它长大,你再送来吧!这里可没有粮食养它,只能送去厨房做龙肉。”白元正为这只小飞龙害的自己出了丑而恼怒不已,恨不得杀之后快。
丽姬公主怒气冲天,冲到白元面前,怒视他,撩起袖子,似乎要和他干一场。
小飞龙感应到主人不悦之情,居然在席间飞来飞去,扇动稚嫩的翅膀,朝着席间诸人喷火。
火团子落在客人头发上,饭桌上,衣袍间。众人吓得呼哧呼哧的乱跳,又是着急大喊道:“快来人救火呀!”酒水泼了一地。
这群精明狡诈的老狐狸被这小飞龙耍的团团转,但是皆不敢上前收了这只小恶魔,只因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丽姬公主乎!赵筠的未婚妻呢!
小飞龙越来越得意,吐出火团越来越大,宾客们的衣裳着火了,纷纷上蹿下跳的扑灭火种,张阅微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忙不迭大喊道:“跳进水里避火!”
众人竟然听命,男子纷纷主动跳进水里,女眷们又被推推撞撞跌进水里,一时鬼哭狼嚎。
白元顿时看呆了,手足无措,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完了!这个宴会毁了!”手腕传来三声铃铛声。
他立刻假装体力不支,四肢发软倒在地上。
刘策站起身,收拾残局道:“锦瑟,赶快带着大公子离开,他大病初愈吃不消,我来收尾。”
锦瑟搀扶着白元起身,白元立刻睁开眼睛,爬起身撩起衣袍,撒开小腿跳下水榭,坐着小舟一溜烟跑了。
说到逃跑,白元的能力真不是盖的,这么一睁眼功夫,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丽姬公主大闹赵筠生辰宴消息不胫而走,全府上下皆在讨论这个话题,这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元刚逃回房里,硬撑着睡了一刻,傍晚便听得游廊里伺候的小子们正说这事。
“听说今天丽姬公主大闹我们大公子生辰宴会,这外族女子就是泼辣。”
“我今个可是在水榭那里伺候的,亲眼瞧见了,丽姬公主越发生的漂亮了,只是那个性子也越发爽利了。她还带了一只小飞龙来!”
“小飞龙?啥妖怪?”
“听说是什么祥瑞?送给咱们大公子的生辰礼物。谁知道是个野性难驯的小东西,把我们大公子折腾死了!当场的长辈们都落水着凉了,都扶回家休养去了。”
“那样的丽姬公主若是嫁进来,可有的我们大公子受了,非闹得我们府里上下不安宁。”
“你懂啥!我听说这位公主天性洒脱,本来就不想当咱们少夫人,故意来这么一出,让大公子当众出丑,好让大公子同意退婚。”
“可是咱们大公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啦?居然如同常人一般,毫无还击之力,被一只小飞龙害的上蹿下跳的,鲤鱼池那事也是,此等小妖让他病了一个月。”
“谁知道呢!说不定咱们大公子病糊涂了,啥也不会了!”
“我听说大公子撞邪啦!……”
“依我的道理,张家不就是没落了嘛!咱们赵家大公子也变成这样,这赵家易安山庄气数也到头了。”
这话语越来越低,白元耷拉着脸问道:“赵筠,我好像让你丢脸了。”
赵筠却无所谓地戏谑道:“你挺有自知之明嘛!”
“你为啥同意我打开那个礼盒,也许没打开就没这出了!”白元无奈道。
“不知为何这次无人告知我,我那位调皮的未婚妻丽姬来了,那张信笺便是她所写,所以那份礼物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打开。其实这些礼物他们实先都会过目检查的,这次不知道为何出了意外!何况你并无法术在身,遇到这事只能逃跑了。”
白元鼻子酸酸的,揉揉眼睛道:“我就一个普通人,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你, 我没法成为一位真正大公子,掌控全局,慑服众人,降妖除魔,我常想不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也许下一刻我就没命了。”
他顿了顿,略带哭腔继续道:“这里不仅要躲着常人察觉识破,还要防着妖怪暗箭伤人。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场罪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是这场噩梦的尽头。有时我想要不我死了,也许就可以回到我的故乡了。”
他抬眼扫了眼四周,房内挂满了喜庆挂饰,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生辰贺礼,祝贺笺纸随风摇曳。
纸上赫然写着宣历二十五年腊月初五,这大概是赵筠的生辰腊月初五生的。
白元叹息道:“赵筠,本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喜气洋洋,庆贺自己的出生,我来之前也是在过生日,如今我们都落到这等地步,人不人鬼不鬼,也许我们不该出生于世,枉托为人。”
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刘策,张阅微,刘策进来了,搞事三人组又来了,这是白元给取的外号。
白元战战兢兢看着他们。锦瑟手里端着一晚热乎乎长寿面热情地道:“大公子,我瞧着你早晨生辰宴啥也没吃,怕你饿着,特意给你端来的。”
白元心里气恼着,又担心是陷阱不敢接下,眨眨眼盯着他们。
刘策默许道:“你放心,外面已经处理完了,我已经将众人安顿好了,我已经告诉他们,你是大病未愈,所以才不复从前。那些长辈们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凉,都散去了回去休养了。我担心他们惊扰你,便不让他们来瞧你。”
张阅微起哄道:“快尝尝,我都想吃一口,锦瑟非不让拿给我碰。她从早上一直躲在厨房哭到现在,嗓子都哭哑了,又不敢来见你,非拉着我们陪着她来见你, 她现在像只小兔子,红着眼睛准备好端来给你的。”
白元抬头看着锦瑟,果真眼睛哭红了,像只做错事唯唯诺诺,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当然是只可爱美艳的小兔子。锦瑟果真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姑娘。
“傻丫头,你哭啥?要怪也怪那个疯丫头!”白元情不自禁地抬手擦去她脸庞的眼泪。
锦瑟又喜又悲道:“大公子,你不怪我没保护好你了?我还担心你不会和我说话了呢!”
这孩子真是天真可爱,一门心思全挂在赵筠身上。
“哪有让你一个姑娘保护我一个大老爷们的,我还想今天有没有连累你。”
张阅微笑了笑:“啊哟,会怜香惜玉了,你不是一直没把她当过女子嘛!可见你是病坏了脑子。”
锦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阅微:“你快吃吧!今天是你的生辰。”
手腕的铃铛晃荡了一下,白元刚咽下一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怎么这么难吃,你们下毒呀!”
刘策第一次抿嘴笑道:“锦瑟伤心地有失水准,今天是你生辰,乖乖地吃完它,吃完长寿面,忘记前尘过往,长长久久美满安康过完一生。”
这话语怎么那么像爸妈说的!白元眼眶有点湿润,他大口大口吞下碗里的面条,来这里之前,他也过着生日,却在那时候和爸妈闹别捏,恨不得未曾投胎出生,此时此刻却想再尝一口爸妈的菜也再不能了,听一句爸妈的叮咛却也再不行了!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感动,白元片刻之间风卷雨残吃了个底朝天。
“筠哥哥,你原谅我了!”
话音刚落,丽姬公主走进来,白元差点没一唾沫喷她脸上。她肩膀落着那只小飞龙。
“你,你怎么来了?你还来追杀我呀!”
“筠哥哥,我知道错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宴,我不知你身体虚弱,心烦意乱。策哥哥已经教导我了。本来我送的礼物死了,我很担心你们会介意,才换成这只尚未调教桀骜不驯的小飞龙。我一着急,又怕你真会吃了它,所以才惹得你这场祸事。”
锦瑟赔笑道:“这碗面条是丽姬公主亲自下厨做的,她说如果你吃了,她才能稍微安心。”
“所以你们合伙哄骗我吃这个?”白元瞪大眼睛,搞事三人组啥时候对自己好过,果然都是套路。
张阅微点点头,戏虐道:“你小时候不是总让着她嘛!她个性一向如此,只是个洒脱活泼的孩子。不对,是一个活泼的大美人!”
刘策又帮腔道:“她已经向所有宾客赔罪了!又来向你赔罪!你就原谅她吧!”
眼前的丽姬公主似乎像一个红着脸的孩子,求得大人的原谅。
白元又气又好笑道:“你真是给我过了个一生难忘的生辰,给我做了一碗终生难忘的面条。”
丽姬急切的脸终于绽开了花,一屁股坐在白元的床沿上:“筠哥哥,你原谅我了!这条小飞龙送给你,你别怕!它不会那样了,我教过它了,告诉它,你的新主人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不会吃了你的!”
这条小飞龙朝着白元咕噜咕噜转着眼珠子,扇扇软软的翅膀,飞至白元手腕,舔舔他的铃铛以示友好。
众人又喧闹了一会子才散去。
搞事三人组并肩走在满庭月光下,锦瑟手提照明灯笼,两旁花木沙沙摇曳,灯下草动虫鸣。
张阅微笑笑道:“刘策,你故意隐瞒丽姬公主到来的消息,早先探知盒中的礼物,又让锦瑟用礼物的笺纸引导赵筠打开,为了试探赵筠,结果弄得人仰马翻,咱们锦瑟也是懊悔的很,生怕大公子再也不理会她了!”
刘策意味深长答道:“今天这出本不是我所愿,我没有考虑周全导致易安山庄,大公子名誉受损,我们是当局者迷,不敢也不愿意去猜疑大公子。我们只能抛弃一切,作为旁观者心意却考察眼前这位大公子。”
张阅微苦笑道:“刘策你可真是心思深沉,将来如若我与你为敌,与易安山庄为敌,你非弄死我吧!”
“那你就好好做人吧!张大公子。”
刘策拍拍张阅微肩膀,搞事三人组嘻嘻哈哈走远了。
白元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赵筠,我想我爸妈了!想我妈碎碎嘴念叨,爸爸敲我脑袋训斥我,想我走时候,爸妈在挥手擦泪向我招手。如今我走了,却来不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整日担惊受怕,未曾好好入睡,梦里也没机会见到他们的身影。”
赵筠沉默许久低声答道:“你还有爹娘牵挂,我还是个幼童之时,便被大人抱着 参加我爹娘的葬礼,还不知道何为生离死别之时,不知何为肝肠寸断父母早去之痛时,他们就不在了,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虽是频频入梦来,却不曾看清过真颜。”
白元瞧着窗外游廊上开的格外灿烂的紫藤萝花,走上前折了一枝下来:“我老家的院子花廊里也有一片紫藤萝花,每年开的都很好,看着它们就像看见我老家的小院子,我爸妈陪着我在院子里踢球,或是淘气爬上花廊摘一枝紫藤萝花。”
赵筠略带哭腔道:“我这房前的紫藤萝花常年花开不败,即使是这样的寒冬腊月。紫藤萝花是我爹最喜欢的花木,听说这是我爹施的一种法术。我爹生前对人说花开不败围绕筠儿四周,定能护得他的周全。所以我爹虽然不在我身边了,但是如同他时刻陪在我身边一样。”
白元心中深深动容道:“你爹的期许不是什么兴盛易安山庄,而是你的平安度过一生,你你还有这群与你生死与共,情深义厚的朋友。我觉得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一定会舍弃生命来帮助你。”
赵筠苦笑道:“我从小一人苦苦支撑易安山庄也是全靠他们,才苟延残喘至今。其实廊外那些小子们的话语我也听见了,易安山庄百年捉妖辉煌正在逐渐陨灭,我一人难以力挽狂澜,这山庄里不少人都觉得我们赵家会步张家后尘,更有不少小人乘虚而入,兴风作浪。我能做的也只是苦心经营。我每次看到游廊上开的灿烂的紫藤萝花,我就想父亲正在看着我一步步往前走,他会一直照拂着我的。”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你谨小慎微,不敢冒然公开移魂之事,不然山庄必然掀起轩然大波。不过你不是一个人负重前行,你爹的在天之灵会一直保佑你,有搞事三人组会一直帮助你!”伤感的白元倒是安抚赵筠起来了。
赵筠叹气道:“小白,你有亲人等着你回家,我有易安山庄和一群生死与共的挚友,我们一定不能灰心丧气,放弃生命,我们要一起找到解决之法!”
白元坚定地点点头,擦干脸颊淌下的眼泪:“我们都要好好活着!”